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下了一整夜。 西城人民医院的门口仍是热热闹闹的,来往的行人不曾因为昨夜刮过的狂风和飞溅的雨滴而停留下一丝脚步。 医生护士们紧守着自己治病救人的原则,行色匆匆或悲伤或默默幸灾乐祸的人们也急匆匆的跑进医院里。 而在一间亮着红灯的急救室里,紧紧关闭着的两扇既能带给人希望,更能给人带来绝望的门突然从里而外缓缓的打开了来。 一听到开门的声音,靠在门边上紧紧依偎着的中年男女顿时分开跑上前去。 “医生,我闺女怎么样了,她...醒了吗?”一头金黄色卷发的中年妇女,脸上有着一些雀斑,问起话时,语气藏着些小心翼翼的期待。 黑白分明的眼珠里更是直接紧盯着那个带着口罩的医生不放。 面对如此担心病人的家属,医生心里很是复杂,却还是取下口罩,微弯下腰,说:“抱歉,病人刚刚已经去世了,你们要节哀顺变。” 医生说着千篇一律令家属们从心底而发的悲伤的话语,眼神里却是一派平静。 作为一名医生,从步入这个职业开始,就要做好每时每刻与生命离别的准备。 所以,尽管心里对眼前的这对夫妻失去了女儿,面临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而心生凉意,更多的却是麻木的平静。 “啊,我的闺女啊,她才23岁,还那么年轻,老天爷为什么不愿意放过她啊。” 女人眼泪一滴滴的往下流,口中道出了一句句为人父母对孩子的心酸:“我的闺女啊,别的孩子在上蹿下跳,你却要从出生不满一个月就要开始打针,十岁的时候身体还不如人家小娃娃的身体好,中药喝了几百帖,吃泥鳅治病的土方子,你也二话不说的就吞咽了下去。” 哭的越久,女人的嗓音越来越沙哑,医院来往的人渐渐有人停了下来,看着这场哭诉。 大概是因为心底压抑了太久,女人没有被四周的反应惊动,本来微亮的眸子像是在听到自己的孩子去世后,就彻底暗沉了下去。 她的嗓音开始渐渐变得轻悠,像是被窗外循着缝隙吹进来的风吹散了,只是她接下来的话,却令人纷纷心生凉意。 “你不爱读书,妈和爸逼着你读,可是妈妈也是为了你好,以后你长大了,步入社会,才能过的比我们要好,可是,你为什么不听话呢,非要,非要......” 后面的话,身子一直轻飘飘的飘在父母旁边的玫灵已经知道了。 他们一直没有后悔,即使自己死去了,他们也只是觉得自己竟然会在初次工作,连试用期都没有过完就这么给病死了。 没有什么因公受伤,因为病历上写的很是清楚,身体各功能尽数衰竭,时间自然不会是一天两天。 但是这样,对他们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这代表他们可是连一分钱也拿不到。 死人大概是不会笑的,所以玫灵尽管拼命的想扯起嘴角嘲讽的笑了笑,脸上还是死去的那副表情。 “你真可怜。”一声像是手机平常自带的机器原声,突然出现在了玫灵的耳侧。 玫灵明明已经不在是人,心里却在听到这道声音的时候,心脏一紧,竟能感受到一丝轻微的窒闷。 “你是谁?”玫灵看着不知从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侧,一头白色的长发及腰,五官深邃分明,气质颇为冷漠的男人。 他嘴边的唇色有些白,倒是和他本就惨白的脸色相得映彰,看起来倒是与玫灵颇为相似,像是死去的幽灵一般。 “我叫夕月,乃是病魔之祖。” 夕月侧过头,冷淡的视线在偏移向一旁站着的女人时,倒是没有如他冷漠的表情一样,直接拒绝。 反而颇为善解人意的解释了一番自己的名字和来历。 玫灵不解他的话为何意,只好语气呐呐的再问:“不好意思?病魔之祖是什么?” 几乎是玫灵的话音刚刚一落。 夕月的脸立刻就黑了下来。 他本来说话的时候就自带一丝傲然,眉峰寒凛,总给人一种不好接近之意。 当然身为病魔之祖,本也就没人愿意接近他。 这么些年,如果不是阴差阳错的附身到了眼前女子的身上,汲取了她的养分充盈自己,恐怕自己早就消失在了六界。 只是凡人的身躯,到底是不能容纳自己,没想到昨日不过是比往日多吸上了一口,眼前的女子,竟就这么直接死去了。 秉持着因果之故,夕月只得还了她这一情。 所以现在心里虽然有些恼怒她的无知,但是夕月多年的涵养到底不是白修的。 看着眼巴巴的用视线偷偷撇着自己,在自己看过去后,还低下头,一副羞不自溢的女人,心里竟还有些自得。 看吧,就算本大神失去了大半的神力,俊秀的风姿还是和从前一样,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卓尔不凡,一露面,就把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女人的视线给吸引住了。 他轻轻的掩嘴虚咳了一声,才为眼前这个笨女人解释了一番。 “所谓病魔之祖,自是一切病魔之始源,像是那些感冒,胃病,心脏病,等等,都算在此类,现在,你明白了吧。” 夕月自认自己已经解释的够清楚了,所以脸上的表情格外高冷,心里却暗戳戳的等着眼前女人眼睛里即将出现的崇拜。 一分钟 两分钟 十分钟 眼前的女人脸上没有出现夕月想要看到的崇拜,反而手杵着下巴,一脸的思索。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夕月觉得一定是自己刚刚说的太过复杂,她那和鱼脑袋一般大小的脑回路肯定没有听懂,既然这样,自己就好心的再解释一番好了。 玫灵明亮的眼眸微闪,竟似像是闪着一丝绚丽的光彩,变得耀眼了起来。 玫灵虽然在夕月的眼里长得颇为平淡,可是,作为一个即使常年在家里常驻,也经常能到收到各式男孩子送来的礼物的玫灵,显然也没有那么不堪入目。 玫灵睁着好看的眉眼,不太确定的对着穿着一身白色长袍的男子道:“那,大姨妈也算吗?” “......” 夕月嘴角一僵,几不可见的抽了抽。 然后大手一扬,一副要打人的架势。 呵呵,我能取消刚刚说过的话吗? 玫灵双眼无辜的眨了眨,长而密的睫毛轻轻眨动间,就像是一根根琴弦被人随意撩动。 眼里透出的讯息更是让夕月的动作奇迹般的止住了。 他深邃的眼里突然闪了一丝不知名的情绪,然后那只像是要打人的手,轻轻的拍在了玫灵的肩上。 “你这么傻,连话都听不懂,我又怎么会再打你呢,要是,再给你打傻了,我可不要负责你的下辈子。” “我没有下辈子了。”对于自己这么年轻就死去,玫灵心里自然也很不甘心,要知道,她活着的这么多年,除了死读书,去医院,根本就没有享受过正常人过的生活。 “对了,你已经死了。”夕月看着她突然消沉下来的模样,也没有给予安慰,反而还又补了一句:“我刚刚可是听到,你父母可是打算把你的遗体捐给医院,这样他们就能得到一大笔钱,你说,是不是很令人高兴啊。” 玫灵早就知道自己的父母凉薄,却没想到他们连自己的尸体也不放过,双眼竟突然染上了煞气,急欲扑向前去。 夕月暗道不好,怎么也没想到,随意刺激她的一句话,直接把她引得病气更深了一层。 夕月自身所带的病魔之气,可与平常的病气不同。 凡人生病,吃药打针,方法良多,好了也便过了。 但是身为病魔之祖的夕月,他自身所带的病气若是沾染上了凡身,那可是会带到那人的每一世中。 为了不让她的下一世,和以后的所有世都过的如这一世这般凄惨,夕月可不能再让她的病气更深一筹。 若是她的病气,在深一筹,恐怕她会永远重复这一世的恶果。 想到这,夕月顿时直接一跃,跳到了玫灵的身前。 然后在玫灵就要扑到她被白布遮盖住的尸体时,直接拎起她的脖子,划开时空缝隙,一起卷了进去。 “老公,医生给了你多少钱,快点拿出来数一数。”大晚上,月光照在脸上挂着一脸贪婪笑容的中年女人身上,她的脸上一点也没有失去女儿的悲伤,反而只有得偿所愿的愉悦。 “等等...在等等。”中年男子一边抽着烟,吐出一大口烟圈,一边用眼瞥了瞥四周的情况,再发现,四周空无一人的情况后,突然露出一丝狞笑,在身旁人低着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时候,双手用力掐向了她的脖子。 中年女人双眼翻白,双手死抠着自己早就名存实亡的丈夫的脊背,只是男女的差距到底过于悬殊,不过几分钟,就脖子一歪彻底失去了生息。 中年男子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她,然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打火机,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蜡烛点燃。 “呲”的一下,火苗迅速的窜起,点燃了黑夜的角落。 只是罪魁祸首的中年男人早已跑远,只剩下死不瞑目的中年女人大睁着双眼。 不知她临死时,是否有过一丝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