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闻言,轻笑一声,道:“深意?会是何深意?”
说着,他一双狭长凤目看向殿中的群臣,俱是垂首默然不语,他将目光又转向眼前冷汗淋漓的司天少监,心想,倒是有点意思。于是他问:“杜卿,你觉得呢?”
“微臣以为,或许是上天欲意助陛下诛奸除恶。”
确实有点意思,皇帝面色不变,放在龙椅椅靠上的右手指尖微动,他看向站在左手边中间穿着紫色官服的大理寺卿冯文正,却不谈天雷,而是问道:“冯卿,前两天说的连环案,可有头绪?”
冯文正出列拱手回禀:“禀陛下,已经锁定了嫌疑人。”
“嫌疑人在何处?”皇帝又问。
“平安坊。”冯文正答道。
皇帝闻言,不语,而后又问右手边的户部尚书:“今春江南收成如何?”
户部尚书苏乐平拱手而出:“江南今冬无灾无病,收成稳定。”
皇帝点头,又转向冯文正:“冯卿,连环案,尽快结了。”又点了户部尚书苏乐平:“平安坊的修缮,苏卿你看着。”点完户部尚书,接着点出刑部尚书,除了各位王爷、阁老以及杜承泽,各个臣工点了一遍,最后才点了中书省的方阁老:“方卿,天雷之事,就按今日殿中所议,你拟一份诏书,明日昭告天下,以安民心。”
杜承泽心中有些不可置信,原本以为会惊天动地的一件事,结果帝王就这么三言两语、四两拨千斤地结了?然而,鬓发苍苍的方阁老已经拱手领旨,他也只能跟着众位臣工再次山呼万岁,在内侍高呼的“陛下起驾”声中茫茫然离去。
正浑浑噩噩地往外走,忽然听见有人叫他。
“杜大人?”
杜承泽回头一看,来人俊眉星目,温润可亲,杜承泽连忙行礼:“瑞亲王。”
“不必多礼。”赵允诚虚扶一下,道:“本王有一事想要请教大人。”
杜承泽连连道:“不敢当,不敢当。王爷请吩咐。”
“大人不必拘礼。本王是想问一问,今日之中,除了酉时,还有什么时辰是吉时?”杜承泽本来以为瑞王要问他什么难解的问题,没想到,他却只问了吉时。杜承泽松了口气,虽然他并不知道,但可以回司天监问嘛。瑞王看起来这么和善,不会不同意。
“回王爷,真是不巧,微臣也是初到司天监,对历法推演并不精通,怕乱中出错,耽误了王爷的事。如果王爷不怪罪,可否容下臣回司天监细细算来,再回禀王爷。”
他这般一说,赵允诚倒对这个有些畏畏缩缩不大起眼的司天监少监多看了一眼,不过他却不打算多耽误时间,道:“不必,本王随你去。”
瑞亲王驾到,司天监自然是蓬荜生辉。杜承泽不敢叫他干等,招来了议事的时候算时辰最快的那位判官问清了时辰,立马去回赵允诚:“王爷,今日吉时还有两个,一为亥时,二为寅时。”
“是何说法?”
杜承泽也不含糊,当即把方才那判官的原话搬了出来:“亥时是玉堂值位,寅时则是司命值位。”
“玉堂……司命……”杜承泽只听瑞亲王喃喃念了一遍那两个值位之名,尤其是念到“司命”二字简直有种恨恨之意,杜承泽都觉得背后凉飕飕的,而后就听这位瑞亲王竟是又冷笑一声,吓得杜承泽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谁料定睛一看,赵允诚还是那副温雅面孔,只见他笑着道谢:“多谢大人。本王今日还有要紧事,改日再着人道谢。”
杜承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想,还要什么道谢?只要别让他一天天的提心吊胆就行了。想起赵允诚那声冷笑,杜承泽脖子上不禁都起了鸡皮疙瘩。伴君如伴虎,古人果真诚不欺我!
那厢,赵允诚走出司天监,细雨停歇,长街湿润。赵允诚接过连清递过的马鞭,翻身上马:
“驾!”
城东,浔阳长公主府内,顾青青凝望雨后春色,心中蓦地不安。
南都主街,骏马飞驰,扬起片片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