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四章 凭心而论(2)(2 / 2)画中机首页

十里夜风穿堂而过,姜寂初猜到他绝对不是同龙宓一样的江湖杀手,他不入山庄便罢,人既在江湖,日后自有的是机会,他效忠谁,她究竟是谁,他们两个人的博弈便是一句来日方长。

不过想起苏谦的话,姜寂初倒是担心身在栾城的他打的是重曦的主意,“阁下满身鲜血,就该知道离远那些与你不相关的人,竹苏重曦,不是你可以动心思当任务的人......若阁下存的是怜香惜玉之心,则净了手除了腥再来。”

“原来,今夜引我至此,就只为了一个重曦?”

“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你救她,自然有所企图,我不问,只是想要为你我留下一丝余地,来日好相见。”

“江阁主为何如此容易就给我定论,我是个江湖人?”

“因为,你我再见,依旧是在这江湖。”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姜寂初突然想起了她与山庄一位经验老到的杀手之间的对话。

她以前一直以为再厉害的杀手终有金盆洗手的一天,何苦背负血腥一辈子,可那个前辈告诉她说,活得太久才是苦。

多久算久?百年人生,千年轮回?

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的山顶,她想起师父告诉她栾城曾经作为数千年之前古朝的皇都,这里也曾经历过遍野的璀璨与傲视的繁华。

朝代更替,风云变幻,曾经这里或许也开遍了盛世牡丹围绕皇宫,曾经也或许有一位纯净善良的公主,站在城楼上远远眺望等待她的皇兄凯旋归来。

君王所期盼祝祷的,不过是一个可以绵延千秋万世的王朝。

她呢?究竟何去何从?竹苏不是长久之地,雁山亦不是,朔安姜府至今依旧容不下她。

想着便有些可笑,她竟然连个可以祝祷岁岁长宁的容身之处都没有。

回到竹苏已经是六日之后的事情了。

重曦身体渐渐好转,精神也好了不少,起初依旧不太愿意与他们多说话,一直都是傅幽燃亲自照顾的,后来看到为自己担心的师兄师姐,便也放下心中芥蒂。

姜寂初晨起便简单收拾了一下,来到了后山,意料之中的在烬尘花丛找到了一年未见的盛纹姗,姜寂初走到她面前躬身,行了不同于平日里的见礼,诚心地说道:“当年云崖相救之恩,柒落还未言谢盛师姐。”

盛纹姗赶紧将她扶起,平日里不露声色的她,看到姜寂初安然的站在自己面前,也有些激动的神情,即使许久未如此真心的笑过,但言语说道嘴边还是变成了一句简单扼要的话:“不必言谢,一切安好便是。”

姜寂初和盛纹姗相携往庭院里走去,看到不惧风雪的烬尘花在她的照料之下,这将近两年的时间竟然长得愈发繁茂,她们进了房间坐下,盛纹姗一边煮着茶一边说道:“我许久不去南疆妄缘塔,那里可还好?”

“那里一切安好......只是,阴夏前辈医术卓绝而性子沉稳,一贯寡言。”说完,姜寂初从怀中谨慎的拿出一封书信交到盛纹姗的面前,只是这封书信很是不同,信封上竟然无一字一言,连收信启信之人也未曾言明,真是像极了南疆阴夏的手笔。

盛纹姗先给姜寂初舀了杯茶示意她一品,接着拿起信看了看却并未拆启,而后又放回了案上原处,只听见她默默的说道:“她就是这样的,能让她展出笑颜的......一直只有哥哥。”

听罢,姜寂初送到口边的茶杯硬生生的触着嘴唇,这口茶终究没能留香到她的唇齿之间,她在南疆时只字未问阴夏前辈是如何相识盛纹姗,无论是出于礼数还是江湖规矩,阴夏不提,作为后辈的她是不便开口的。

今日盛纹姗向她简单谈起,她才知道阴夏竟然是流誉阁阁主盛承玄的夫人,盛纹姗的嫂子。

南疆流誉阁是南楼中最大的分支,大家心知肚明流誉阁阁主就是下一任南楼的主人,究竟是什么仇恨让当年响彻江湖的流誉阁一夜之间不复存在。

看到姜寂初眉间神色有些紧,一向遇事沉稳处事谨慎的她此刻心中的疑问想必也不小,盛纹姗怕她多想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先前在竹苏,这事没头没尾的我自然不会提起,后来嫂子救你也全是医者之心的缘故。”

看着姜寂初依旧沉默不语,神色却愈发揪紧,嘴上似有言语又像是在独自思索,她一遍又一遍回忆着那一股熟悉的香味,那股香味接连出现在姜卿言骨灰中,出现在当年她母亲去世之时的空气中。

盛纹姗有些担心她,浅浅唤了几声并未得到答允,于是用手轻轻推了一下她说道:“柒落,你怎么了?”

姜寂初的思绪一下子被拽了回来,她闪烁着期待的目光又有些忐忑谨慎问道:“师姐,我可否冒昧问一句......当年盛阁主出事,师姐归来之时身上带着一种奇香,当天师姐遇见了何人?”

“西域血谷裳家。”那一日裳家犯下的罪孽,盛纹姗此生都不可能再放下,多年后提起心中依旧泛起波澜,指尖的温湿揪着她的记忆想着当日盛承玄身上自温热变至冰冷的血腥。

姜寂初强忍心中的绞痛,沉重地说道:“师姐可知,我兄长姜卿言的骨灰中也是这种香味,一同当年我去世的亲生母亲。”

“你兄长是姜卿言?你......你是朔安姜家的女儿?你是姜寂初?”

盛纹姗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她的眉眼,时至今日,她才真正看出自己和姜寂初之间最显著的区别,她自己虽然冷淡寡言,但是心中并过多无执念,虽然有恨,可眼睛与神情是纯净的,心思还是简单的。

然而姜寂初不同,万事谨慎的她,眼神里早已经没有了天真与纯净的潋滟,她聪明,她独立,她早已经变得让任何人都无法猜懂看透。

方才言语之间她无情而仇恨的眼神让盛纹姗有一刻心生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