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陆雁山之顶弦月山庄
江湖之道,快意恩仇之间总有一种人为杀戮而生,死去血腥之中,葬于九层牌阁之下,弦月山庄高手云集能够替人消灾,刀剑在手可掀天下风云。
一纸签单,一笔价格,一位杀手,一次相逢相杀了却一桩江湖恩怨,这就是弦月山庄为江湖雇主排忧解难的诚意,诚意至诚,刀剑起落惊溅流朱令人闻风丧胆。
一滴血泪,一柄红玉,一枚络子,一次腥风血雨覆盖一层生杀罪孽,这就是弦月山庄众位杀手所要接受与背负的重重枷锁,人命在手已成定局,弦月当空观世间悲欢冷暖,九层牌阁之上挂着的络子是杀手们对于生命的敬畏,镶有红玉的冷剑抒写着每寸时光之中独一无二的江湖。
雁山之顶,弦月山庄,可这里并不是世人想象的那般凌厉冰霜的危险之地,相反,就连引路之人都是谦谦守礼的君子之辈,每一位山庄中人在江湖之上都有一席之地。
山庄前,一位锦衣公子持剑作揖,意气风发的说道:“在下卢枫,想要拜请大熙阁主出位,还请姑娘通传。”说话之人叫卢枫。
拜请阁主,是一句行话,他此番乃前来挑战现任阁主。
可他添了‘出位’二字,一切就不止相较之后各走各路这么简单了。
若胜,他亲自为阁主殓尸;若败,则阁主亲自为他收尸。
“请公子稍后片刻,阁主就在山庄,是否今日出剑,还需请阁主亲自定夺。”
给卢枫引路的是一个十八岁的红衣姑娘,看见她动人一笑,方有逐寒迎暖之感。
她叫叶凉歌,她的眼角有一颗极美的泪痣。
她先是从容地吩咐人给卢枫煮了竹叶青,然后穿过长廊前往东庭,着实走过好长一段路,她猜测阁主现在书房整理生意签单,但竟然在湖边看到了他。
“阁主,有人拜请您......出位。”叶凉歌略微低头作礼,请阁主移步前庭。
现任阁主叶筠茳的资历已算得上是江湖前辈,他执掌弦月山庄已有十几年了,上一次有人拜请他出位还是两年之前的事情,那时十六岁的叶凉歌亲眼看着那个来自兰城的大熙薛姓公子死在了现任阁主的剑下,看到叶阁主沉重的走过去亲自为薛公子装殓,满目肃敬之意。
“手书依旧在原处,你好生看管便是。”叶凉歌抬起头看了看叶筠茳阁主,随后皱着眉头不再看他,就听见他反倒笑着说:“怎么,对我没有信心?”
“不敢。”叶凉歌低下头来说道。
每一位阁主在被人拜请出位之前,都会留下一封手书交给最值得自己信任的人,若是他被另一位江湖中人挑战不幸命陨剑下,那么着最后一道手书之令,由保管之人忖度是否交给新任阁主,因为这往往涉及山庄内部机密以及他的身后之事。
阁主带着叶凉歌走来前庭,见到了在此等候多时的卢枫,看着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英气少年,他不禁想起了自己当年的模样与风采。
“在下卢枫,久仰叶阁主之名。”
“在下叶筠茳。”他看着这位自称卢枫的公子,若他所言非虚,那么他正是大熙兰城卢公府的二公子,府上卢老爷年事已高,却是现在朝中许多大臣的恩师,桃李天下受人敬仰,更是由陛下亲赐回乡养老,赐府宅良田。
“请赐教。”卢枫倒是个急性子,话音刚落未等叶筠茳提剑就已经对准了他直刺过去,叶筠茳用指气震出佩剑,顺势一连接了十几招。
到底是年轻人,卢枫虽然剑花飘然流畅却空有其形,剑挑剑落之间,有的是张扬疏狂,却少了些制敌之势。
“叶阁主这是看不起我卢某人吗,只守不攻吗?”卢枫师从多位名师,自负剑法卓绝,在几州之中更是小有名气,渐渐的不知天高地厚起来了。
叶筠茳剑势一收,以守为攻,片刻之间掌控局势,显然想要尽早结束,不料卢枫却暗箭齐发,袖中藏着微小弓弩。
叶筠茳皱眉不语,卢枫不守规矩,他必是要守的。此生光明磊落,他最恨此等贱鄙之辈,自己原本起落之间便可了结其性命,只见立身一旁从容观战的叶凉歌眼中露出鄙夷之意,拔出袖中的红玉匕首就朝着卢枫狠狠地甩了过去,叶筠茳只字不语,收起剑便气定神闲地回了东庭,接下来的事物尽数交予叶凉歌处置。
叶凉歌丝毫不把溅落一地的血腥放在眼里,随意点了几名山庄闲散手下,将卢枫的尸体拿白布一裹便从山庄抬了出去。那些跟随卢枫前来的人满脸震惊地掀开白布,那个心口处的血窟窿清晰可见,形状刚好是一把匕首的样子,看着卢枫的致命伤,其中一人率先愤恨地冲上来喊道:“比剑不公,你们阁主今日比试用的难道是匕首吗?”
叶凉歌丝毫不顾卢枫随从的面色,不紧不慢地平静说道:“不论是否江湖中人,在雁山守的只能是弦月山庄的规矩,卢枫出手不净违背江湖道义,此人若存活于世,不但丢了卢公府的颜面,更污了弦月山庄的名声,杀了他更是脏了阁主的剑。各位若是不服,只管来找我叶凉歌报仇报怨,不必叨扰阁主。”
众人先前当真是小瞧了这位玲珑的十八岁姑娘。
那个随从虽然有些胆怯,但自家少爷意气风发的来了,如今不到半个时辰便裹上白布没了气,他正哭丧着自家少爷以及将来的自己,旁边便有个胆子更大的说道:“弦月山庄一向铁血,可你们别仗着腰板硬就随意杀人!”
叶凉歌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无理搅三分的放荡之言,她轻笑了一声,抿了抿嘴唇放出一副嘲讽的姿态,却依旧沉声静气地说道:“众位怕是忘了,弦月山庄做的就是杀人的生意。”
这个年纪轻轻的红衣姑娘以及那把被握在手中的红玉匕首,曾经也如今日一样结束了北漠金殖部落大皇子金笛的命,血溅当场,顷刻毙命,这样的场景她已经见得太多太多了,早已不值得她的眼中惊起任何波澜。
叶凉歌说完,摆了摆手便叫山庄的手下清了场,说道:“山庄还要做生意,各位请便。”
回到书房,叶筠茳已经煮好了茶等着她,叶凉歌轻声地走进去说道:“禀阁主,一切妥当。”其余的手下人闻声便退下了,连带着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间的门。
似乎叶筠茳已经忘了方才之事,此刻他正悠然地给她倒着茶,又抬头看了看依旧一脸紧绷的她,放下茶舀说道:“每杀一人,就多了一重罪孽,渐渐的,你会忘记杀过的人,麻木了你所犯下的罪孽,上苍从不计较你的过错,更不需要你的忏悔,但他却记得十分清楚。”
叶凉歌坐在他对面,接过茶杯只一闻便说道:“爹,总喝浓茶不好。”
“习惯了。”就像凉歌的娘去世后,他这么多年依旧孤身一人,只是习惯了。
“两日后我要去一趟南疆。”
“去见庄主吗?”叶凉歌先问了一句,随后润了润嘴唇接着问道:“也不知道姜卿言在南疆怎么样了,我花了那么多功夫把他从死人堆里扒出来,虽然点了穴位又施了针法,可体内毒性只是暂时压制,送到南疆路途遥远还不知道路上有没有发作......庄主一向只会下令,想来是不会知道这底下的事有多么难办,这次传您去,想来又是交代姜卿言的事情。”
至于庄主为何下这种命令,她不知道,她猜测此等机密之事,或许连她父亲都不会知道。
她去北境从头至尾的目的,就只有暗中保护姜卿言这一项,至于刺杀金殖部大皇子金笛......似乎确实不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