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战场上,程国和大熙都在受攻,相隔百里的城池相继点燃着战争的烽火,战事旷日持久,一场又一场的风雪都掩盖不住尸横遍野的战场。
今夜,北漠金殖部落中军大营有位不速之客不请自来,一个眼角有着泪痣的红衣女子无声无息顷刻之间便取下了金殖部落大皇子金笛的首级,正欲逃走之时被前来进账送晚饭的士卒撞见,一时之间慌乱异常,不过那女子显然经验充裕,于金殖部落慌乱之中巧妙脱身,隐于黑暗无迹可寻。
汪颂淼带走了十万人马和所有的残军伤者星夜撤回了大熙边界驻守,留下来的凌靖毅和凌靖尘将带领的九万大军断后用以排兵布阵而牵制金殖,顾老将军在知晓姜卿言阵亡的消息后,执意率兵来此,这一次陛下无论如何也没能拦住他。
而金殖那边,显然正在集中兵力意图破阵,金摩认为大熙军队连夜撤走一半而留下的一半布设阵法就是在为后方人马争取撤退时间,这说明什么,说明大熙军队疲于交战,金摩认为如今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机会。
“报!二皇子,不知道为什么,大皇子的营账那边十分慌乱。”
金殖部落二皇子金摩心下已经明了,大熙弦月山庄果然信守合约派人杀了他大哥,那么接下来是不是就该自己出马,解决掉大熙这个日后的心腹大患。
“集合兵马,攻向大熙中军大营。”
“二皇子,我们现在不是应该前往大皇子大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这位无名的将军话音刚落就被金摩的一位得力干将拔出剑砍下了头颅,与脖子分离的脑袋在鲜血喷溅之中向前滚着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
金摩上弯着嘴角露出诡秘的弧度,他的野心,在坐的众位将军已经心知肚明了,现在除了归顺二皇子金摩已经别无他法。一个连亲生父亲和兄长都下得去手的人,怎么会放过眼前的大敌。
“众将听令,随我攻向大熙军营!”话音一落,金摩帐外的一众人等已经点燃了火把,漆黑的天空顿时被数不清的火把点亮。
这边大熙的众将士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似乎全然不知,整座大营悄然无声。仿佛已经疲惫于白天的冲杀,夜晚剩下的都是虚弱的身体与残缺的灵魂。
半个时辰之后,北漠和大熙两座大营之间已经被一片火光相连在了一起,从山上看就像是接通了一条火路,但是却不是一条活路。
凌靖毅站在山上,观望着山下形势,手指向前方干脆地扬起落下,冷冷地说道:“放箭!”话音一落,不远处的山上已经点燃了火把,将士们弦上的箭被点燃,射向了山下的一个个身经百战的身体。
忠心耿耿的北漠将士,用自己的身体为金摩挡住一支支射来的箭,即使是在山上的凌靖毅依旧能听清晰清晰的听到一片火海之中战士们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与一座座营账轰然倒塌的声音。
凌靖毅转向身边不发一言的凌靖尘说道:“我知道你痛恨北漠人,天亮之后我和顾老将军会率兵拔营退回城中据守,你有三个时辰的时间前往金殖粮仓,焚烧他们最后的保障,一旦得手,此次战事也就结束了。”
凌靖尘却心中另有打算,他说道:“不管是金笛还是金摩,他们其中任何一人日后若执掌北漠,都是大熙心腹大患,金笛与金摩非死不可!”
“你!”凌靖毅知道现在开口阻拦凌靖尘已经晚了,他这个弟弟一向有自己的主意,有时候就连他这个亲大哥也管教不了,无奈之下摆了摆手说道:“算了,你走吧。”
山下军营已经火光一片,就像是一朵绽放的焰红之花,妖娆的不可一世。可纵是敌军用生命点起来的火光依旧刺痛着凌靖尘的眼睛,他将一个黑色的面巾拿在手中,提剑在手只身一人下了山。
顾老将军随后走到了睿王凌靖毅身边,看着黑暗中正在离去的那一枚火把,有些不满却又无奈地说道:“殿下可知,这是对宣王殿下的放纵,不是所有仇恨的解决都可以用一剑毙命那么痛快的。”在顾樾的思想中,十八岁少年郎正是理应勤加约束,冲动好战的性格若不加以板正,对未来有害无益。
不知怎么的,这几日凌靖毅总是会回忆起从前他与姜卿言一齐并肩作战的时光,可他却不能像凌靖尘一样找到地方发泄心中之感,说道:“本王只是不忍心,这些年靖尘身在帝都之外,我这个同胞大哥对他的关心和照顾不够,卿言对他有很多的教导与提点,如今他不在了,靖尘这几日虽然不言,却心中一直自责为什么增援没能再快些,他恨北漠人,从前是现在更是。”凌靖毅知道,凌靖尘胸膛里的怒火只有朝着金殖的人发泄才能够少许抵减对他自己的恨与悔。
凌靖毅知道自己在这点上远远不比姜卿言,他是凌靖尘的大哥,但姜卿言才是他弟弟情同手足无话不谈的好兄弟,晚上突然有些冷,凌靖毅攥了攥手接着说:“虽然他行事依旧保留了江湖人的率直,但我知道他有分寸。”
冲出火海的人仓皇窜逃,一些人跑得太急以致于跌倒在地上,但之后连滚带爬地朝向着北漠军营。在一片混乱与黑暗之中,有一个蒙面的人悄无声息地混进了北漠的这个逃命的队伍中,在谁也无暇顾及的时候骑马与金摩并肩,一掌将他从马背上逼了下来,看着他摔下来滚进身下烟尘四起的黄土之中。
紧接着一把利剑刺进了金摩的心脏,金摩单膝跪在地上还妄图与此人做最后的搏斗,但是一切都太晚了,还没有坐上的王座在他的脑海之中越来越模糊。
这个蒙面人在金摩的挣扎之中被拽下了面巾,一张熟悉的脸映在了金摩的眼睛里。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到何时都会上映的精彩绝伦。
山上的凌靖毅估测此时凌靖尘已经得手,正要下山安排后续事宜,刚转过头来却借着阵阵火光依稀看到了顾老将军眼中含泪,是了,姜卿言年少便拜在顾老将军门下,而顾樾也极为欣赏这个年少有志的孩子,将戎马半生所得经验悉数传予姜卿言,对其自幼教导指点,本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当他再也无法走上战场之时,有这个少年为大熙北境守住一份安宁。
顾樾在朔安接到白皮素封的军报之时早已老泪纵横,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上面的名字会是他,不仅仅是感慨英才早逝为国撒血,姜卿言何尝不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尸骨无寻,心中痛楚又岂止一句可叹可悲能够说尽的。
山下的火烧了一天一夜,后来金殖粮仓燃起的大火更是烧了整整两天,直到另一场大雪飘下,彻彻底底覆盖了人间这场不堪入目的焦尸残体的画面。
等不到期待的天明,一场乱世千军万马的输赢,一个飘零血吟生死的约定。
暗夜之上,愿失去的亡灵能够指引他们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