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金屋藏娇般将女子呵护成一只不知世事只期盼丈夫怜爱的金丝雀,他倒是希望这一世的李淑蕴能够做一只勇敢的雨燕。若是没有重生,他大概也会同世俗的男子一般,希望妻子永远依附自己来满足所谓的男性尊严,但上一世经历过晚年的风波与挫折,看到过在边陲小镇开茶馆意气风发的李淑蕴后,他才知道,能够勇于走出深宅后院,能将目光放置广阔天地而不是局限于家里的鸡毛蒜皮,这对一个人的性格会有很大的影响。
扯远了,毕竟现在她还小。
石恒山喝了一口茶,悠悠安慰道:“放轻松,不急一时的。”
李淑蕴眨巴眨巴眼睛,一头雾水的挠挠头,心里却起了疑:这种成亲的感觉,怎么有点儿奇怪?
同样觉得奇怪的还有躺在软榻上沉思的郡主,她方才歪在软枕上小憩时,眼睛一闭就想到了当年石恒山跟自己提出要接李淑蕴过来小住几天的情景。那会两家已经不大走动多年了,李淑蕴也才十二岁啊,石恒山一向又是个不爱多管闲事的人,怎么偏偏这个李淑蕴就入了他的眼?又联想起石恒山这几年无心婚事的状况,郡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缓缓坐起身来自言自语道:“难道……真如外边传言一般,是我儿苦恋李淑蕴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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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恒山猝不及防的打了个喷嚏,小厮示意要给他加件披风,他摆摆手制止,叮嘱道:“告诉夫人,我有事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杨守明回京了。
在上一世,杨守明是林蒹葭的丈夫。石恒山知道后来自己家败落与杨家、林家脱不了干系。于是在这一世,他提前设计抓住错处将杨家林家流放了去,不料今日官家突然下旨特赦杨守明回京。消息传到石恒山这里时,他眼神一闪,心里倍感不安。
如今林蒹葭是三殿下的侧妃,三殿下风头正盛,已经有超越太子殿下的苗头……在这个节骨眼上杨守明突然被特赦回京,到底是谁的杰作呢?
听闻石恒山急匆匆的出门去,李淑蕴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自己躺在床上休息,她仰面盯着床账顶上的花纹发呆,心里却觉得空落落的:这府上没有苛刻的婆母,没有妯娌姑嫂,没有成群闹事的丫鬟婆子,甚至连让她摆正室架子的通房侍妾也没有……整个府上干净冷清的令人吃惊,尤其是石恒山的院子……她待了半日,除了见一个小丫鬟站在廊下悄无声息的浇了会儿花,便再没一点儿动静。
这样冷清的生活,怎么像一个国公府啊?
她正感慨,却见翠儿小跑进来道:“大小姐,我打听了一圈,管家和嬷嬷们都说,这儿平日里就是这样清静的。”
“我的天哪……”李淑蕴不由咋舌,石恒山是独子这事儿她是知道的,可荣国公家里就再没有旁支了吗?
“老爷这一辈儿只有两女一儿,姚家老太太是荣国公的长姊,还有一个姐姐出嫁没几年就去世了……”翠儿小声说道:“如今到了小公爷这一代,已经是三代单传了……”
原来如此,李淑蕴点点头,又问道:“那郡主娘娘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郡主娘娘酷爱诗书,最近正在整理前朝一位文豪的诗集……好像是叫……钱牧之。”
闻言李淑蕴鼓鼓嘴巴,不由轻叹一声,想起李家那个每天训斥婆子丫鬟、动脑筋想多花一点生母留下来的嫁妆的继母张氏,以及每日里以和自己斗嘴取乐的继妹田玉河,甚至是很多年前那个文墨不通刁蛮任性的自己,她忽然觉得以往的人生好似白活了一场。
直到吃晚饭时石恒山才匆匆赶了回来。郡主笑着和李淑蕴嗔怪他一句:“淑蕴啊,你替我问问他,这才大婚第二日,到底是忙什么呢?”
李淑蕴面色一红,只看了石恒山一眼,讪讪的没好意思接话。倒是石恒山很快落座,依次给郡主和李淑蕴都盛好了汤才道:“公务事儿忙,推脱不开。”
“他们父子两个,总有办不完的公事儿。”郡主笑叹一声,扭头叮嘱李淑蕴道:“你父亲和恒山都有夜里办公的习惯,你晚上要记得命人做些夜宵送去他们书房,这事儿往后就交给你了。”
“是。”李淑蕴连忙应下。
席间再无多话。
等他们吃罢晚饭,荣国公才匆匆回府,他一入府连饭也来不及吃,便唤儿子石恒山去书房详谈事情。
等李淑蕴算着时间去厨房准备东西时,早有婆子备好了夜宵吃食等她过目,见她点头,便立马有小厮上来盖好食盒送去书房。
整个荣国公府上下秩序井然,规律安稳,让李淑蕴觉得无比踏实,又轻松自在。
只是,未免有些太冷清了吧。
深夜,李淑蕴趴在床上凑着床头的烛灯随意的翻看账簿,昏黄的灯光下困意渐渐来袭,她正要懒散地伸个懒腰时,却听见石恒山进门说道:“既然要看书,怎么不多点几盏灯?”
李淑蕴脑壳一紧,连忙翻身坐起来,理了理裙摆正坐在床边:“我也就是随意看看。”
石恒山看她正襟危坐的模样,眉眼一弯笑意清浅:“你趴着吧!”他转身换下外套说:“我今日突然有些事情,出门耽搁了一会,你一个人在家可闷?”他说着将外套挂在衣架上,再回过头时,却见李淑蕴已经倒好了水,手持毛巾立在一旁。
“还好,不闷。”她递过拧干的毛巾,柔声细语的说道。小姑娘乖巧的让人心头一软,石恒山的语气也不由得柔和了许多:“不必做这些的,我自己可以。”
“我想做的。”李淑蕴抬眸盯着石恒山看,只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石恒山有片刻的错愕,却又很敏锐的在这一眼中捕捉到了她坦率又真诚的少女情怀。
他知道,这个小姑娘一直是喜欢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