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黛玉的故作轻松,达西原先要说的话说不出口了,就默默盯着黛玉,又想到这样不礼貌:“王太师并没有说什么,一切还得待定。” 黛玉明白果然是差不多要走了,笑得更努力了些:“这样子也好,你们离家这么远,是该早些回去。爹爹说过,再坏的官临了也会办两件好事,给自己博个名声,更何况太师是好官。” 达西欠了欠身转身就走,心里不痛快,用手杖敲着路边的树枝。到底已经是秋天,树叶子都发了黄,不打都要掉,给达西一打落了一地,成了金灿灿一片。 托马斯爵士走了过来:“达西先生,王太师……” “我出去转转,回来再说。”达西便让备马,上街去了。 上了街,高头大马上的达西就堵了街道。西洋人本就稀罕,长安城的老百姓可能活一辈子也不曾见过,现在见到一个活的西洋人,还是一个异常英俊金发碧眼的西洋人那还不得好好瞧瞧。 达西给堵得实在不好走路,看到两旁店铺,想到得带些礼物回去,自己的妹妹乔治安娜、姨妈德包尔夫人等等。下了马走进店铺,达西一看柜台上摆放的丝绸,就想到了黛玉。这几日穿来穿去也就那几件衣服,想必衣裳都在那个舅舅家。跟舅舅有了矛盾,自然不好去拿。那就买些丝绸送她吧。 买丝绸的时候,达西又是左挑又挑,琢磨着哪种颜色配着黛玉的肤色好看。把店里的料子都看遍了,最后才定下买了。等这时才发现妹妹乔治安娜的倒没买,只能再让店家多剪一份,送到广济寺去。 等自己走了,这位林小姐的日子怕是得更艰难了。或许可以看看能不能帮她要回父母的遗产,那日后经济上也会好过。下一刻达西又否决了这个想法。女子不同于男子,就算要回财产,一个女子未成年时也得有监护人。这个监护人却又不容易找。世上见财起意的人可是不缺的,林小姐还不是出了虎穴又入狼窝。 林小姐说要往西边去,自己是往西边去,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英吉利。若是可以,达西倒不反对带着黛玉一起走,这也是英吉利绅士应该做的。达西把手里的手杖拎了拎,心情算是好些了。 黛玉站在小池塘边,怔怔瞧着远去的达西背影,叹了口气。紫鹃走了过来:“姑娘,好几位官眷来瞧姑娘了。”黛玉知道这些人,怕都是看在王济之的面上。少不得得去应酬下,便跟着紫鹃回屋去了。 这里不比在贾府的时候,有客来了,可以先去换了衣服。尼庵就这么大,客进了庵,也就差不多都看到了。黛玉只能时时穿着见客的衣服,只是带出来的衣服并不多。穿着的时候就得小心,免得脏了,连个替换的到时也没有了。 紫鹃提过回去拿些衣裳首饰来。黛玉就笑了:“连鹦鹉都许嬷嬷带来,还肯给鸟食。依着凤丫头的精明,衣服首饰这些哪能不知道,这就是不给带。咱们何苦去要。” 雪雁愤愤不平:“怕还觉得那都是贾家的东西呢。晴雯撵了出去时,衣服首饰一律不许拿,太太说是赏给别的丫环。”再难听话不能说,那是玷污姑娘了。可肚子里人人都清楚王夫人会怎么说。 正说着话,又来了客,是王济之的孙媳妇王张氏。 王张氏没说几句话,站在院子里,就让丫环把个布包递给紫鹃,对黛玉道:“妹妹,这包里几件衣裳是我们老夫人让我送来的。说是你出来的匆忙,定然没带什么衣裳。这几件是才给我做的,妹妹若是不嫌弃就拿了吧。” 黛玉倒不好意思了,想必王老夫人是知道自己是偷着出来的,如今跟贾家要衣服,面子上定然抹不开。眼圈儿发红,便让丫环接了过来:“长辈赐,不敢辞。哪有嫌弃的道理,还让嫂子跑了一趟。” “快别这么说,说起来咱们都一个地方的人,还是同乡,哪能不互相帮衬的。”张王氏这句话让院子的人都笑了起来,亲切感更加了几分。 正巧,达西也要来给黛玉送衣料子,站在墙那边瞧到了,把手里的衣料子看了看,这丝绸回头还是给乔治安娜吧。一个男子莫名其妙送小姐东西,传出去对小姐的名声也是有损的。在那站了一会儿,还是走了。 王张氏笑着告辞,瞧到了达西:“这可是那位昂得鲁使团的特使?” “是。”黛玉看了下,也瞧到了达西手里拿着包东西,倒是不多见。不知道是不是收拾东西,巴巴得跑来告诉自己,可也不像。这位达大人,不是轻狂的人。那拿着东西过来做什么呢? “我听我们老太爷说,昂得鲁使团的事,已经有御史上折子了,说北静王这事处理得不好。“王张氏笑得颇有些神秘了,“说开甬城那的海禁是利国利民的好事,省得沿海的百姓再穷苦下去。” 黛玉听着心越发不安,看来他们是真的快走了。 “老太爷还说了,当年林大人曾经说过要上个折子,可惜……”王张氏便停了话,到底这是伤心事。 “我知道,折子还是爹爹最后时写的。那年爹爹奉旨去过浙江,也看了那里土地贫瘠,当地的百姓实在是苦,那折子我还收着呢。”想着林如海去世时的情景,黛玉心里戚戚然。 “在哪里?”王张氏到底是太师府的孙媳妇,见识非同,立刻就想到了,握住黛玉的手算是安慰。 黛玉苦笑了:“在舅舅家。” 如今黛玉不好回去,这事也只能作罢了。王张氏不再说什么,便走了。 黛玉看着那堵墙,这广济庵日后怕住起来也不方便,紫鹃这些人的卖身契可怎么办,还有紫鹃不说也知道手里的银子是越来越少。王济之和梁构亭能帮自己一时,也不可能帮自己一世的,难不成自己就没了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