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黑，西北风带着沙。

唐洪领着四百人冲出西门，奔远而去。

沙更浓。

西城望楼上，陈牧双手扶着栏杆，表情凝重，心情复杂。忽而坐到椅子里，单手支着额头，陷入沉思。

张瘸子带着人去封城门，张邯站在陈牧身边，低声问：“陈都，你感觉哪里不舒服？”

陈牧抬眼看了看张邯，张邯是在担心陈牧太疲劳。

张邯这个人，平时看起来挺爷们，可是一到吃饭的时候就变得婆婆妈妈。他对食材的要求并不高，但是对食品的卫生却很看重。他对身边的人也很关心，尤其对陈牧，不是一般的关心，就好像陈牧吃了个虫子，他能去撞墙一样。

平时陈牧吃东西很少，张邯见了之后，总说饭吃少了容易得病。当时陈牧都是呵呵一笑，他当然不会对张邯说：这些东西我实在吃不下。

“陈都，如果你不舒服，就快去休息，我来替你守着。敌军来了，我再喊你。”张邯关切地说。

在这一瞬间，陈牧竟然有些羡慕张邯。

因为他觉得张邯这种人活得简单，认准一条路走到黑，脑子里倒是不用多想。

而陈牧此时却十分纠结，刚才他连续考虑了几种情况，但他却没人诉说，只能憋在心里。

陈牧想了想，道：“等瘸子回来，你们两个来见我。”

“喏！”张邯下楼，等在望楼门口。

陈牧现在最关心的不是敌军反扑，而是反扑之后梁军内部发生的情况。

唐洪凭权把第七团所有人都派了出去，包括典效忠、李同海、匡福生。也就是说，现在城中没有孔系的人。这一招堪称釜底抽薪。一旦孔孝东、孔孝先兄弟出了城，能不能再回来，就全凭唐洪一个人说了算。

反观唐洪这边，他不光把陈牧留了下来，还把旅参将李秀和校尉左护卫队长孙廷玉留了下来。

参将李秀不会气功，他也算是半个文职，不派他出去打仗，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为什么还要留四品战力的孙廷玉呢？

刚才瘸子对陈牧说，孙廷玉跑到了北城墙。或许他也接到了：“如果敌军反扑，给我准备吊筐。其他人一律不管。”的命令。

也就是说，唐洪未必往西城门跑。

如果是那样的话，陈牧的计划可就要落空了。

因为刚才陈牧计算过一个小概率事件，如果这件事发生，对陈牧来说，是一次飞升的机会。

他不想救唐洪，反而是想救孔孝先。

为什么是孔孝先，而不是唐洪的呢？

这是一个比较复杂的选择题。

唐洪虽然是门阀二老爷家的公子，但他是庶出，母系那边没有支撑，而他本人的战力也不过是六品下，他这个人显得底子有点空。

而且唐洪这个人心胸狭隘，阴谋多于阳谋，这种人很可怕，在他身边，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成了蜥蜴的尾巴。

反观孔孝先，虽然有的时候他爱说一些肉麻的话，可他比唐洪坦荡许多。或许是他心智略逊唐洪，但一个人的成功，未必全靠自己。就好比刘备不如诸葛亮庞统聪明，不如关张赵马黄能打，但只要刘备用好这些人，便可三分天下有其一。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另外，孔孝先的身世背景不可小觑。

孔孝东虽然是孔孝先的堂兄，但是在唐氏门阀当中，孔孝东的关系远不如孔孝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