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秉浩将车开到一户农家门口,下了车,先去和农户交代了几句,然后回到车旁,对车上的几人说道:“下来吧,从这儿走到河边,大概还要十几分钟。”
说完便走到车后打开车厢,将一个盖着布的大篮子交给已经走到车厢门口的翠花,又背起一个大背包,提着两个竹篓和鱼竿,这才跳下车厢。
徐凌飞早已下了车,跳跃着去和农户家大门口的小黄狗玩。
黄友民和刘志高下车后,却站在路边看着远处的树林。
“这地方挺不错,那树林后面应该就是清江河了。”
黄友民笑着说道。
刘志高却有些郁郁寡欢,只点了点头。
黄友民转头看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城里都是水泥森林,你想买在九龙山上的那种带院子、旁边又要有树林的房子,哪里找得到呢?”
正走过来招呼二人的邱秉浩闻言却笑着说道:“李叔你要真想住郊区,我给你打听打听,看哪里有农家乐,咱租个房子就好了嘛。”
刘志高却摇了摇头,说道:“我想给小刘弄一个像样的家,这租房子算啥呢?算了,后面再说,走吧!”
说完却是当先下了公路,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向前方的树林走去。
黄友民跟了上去,与他并排走着,半晌才笑着说道:“出来玩就高兴点嘛,你这几天到处去看楼盘,也累了,人家小邱趁工地放高温假安排了这次郊游,那也是一番好意嘛!”
刘志高想了想,也笑了起来,说道:“也对,这买房子安家的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弄好的,要不等小刘回来我再跟他商量商量,看看他的意思?”
黄友民点了点头,却别过话头说道:“小徐这孩子可真不错,我觉得以后是上清北的料子,我看也用不着我来督促他,所以我这几天正在网上找工作。”
“啥?你都多大岁数了,还找工作?你能做什么?”
刘志高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嘿嘿,我有证,很多。”
黄友民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
年轻的时候,我们的学霸黄友民同志便是个妥妥的考证狂人,各种各样的证书一大把,从工程类到教育类,甚至人力资源师和律师资格证,他都有。
这些证书也是他下定决心踏出监狱的那一刻,仍然能够安然若泰的原因。
哪知道出来后才知道,与社会脱节九年,确实是难以弥补的硬伤。原本想着就靠挂证便能安度晚年,谁知现在不允许挂证了,这让黄友民一下子便成了个没有收入,只能跟着徐今吃闲饭的人,这是心高气傲的他所难以接受的。
还好现在需要这些执证人员的单位很多,这也让黄友民有了更多的选择,他决定凭借自己的学识和能力去找个工作,而这些证件就是他的敲门砖。
刘志高听完,却哂笑着说道:“得了吧,哪个单位还要六十岁的老头?老黄你有点想当然了啊!”
黄友民笑嘻嘻的摸出烟来,递给刘志高一支,说道:“五十七,哪里就六十了?要我的单位嘛,嘿嘿,让您老失望了,还真有。”
原来清江有一家律师事务所需要一个情报分析顾问,要求是熟悉国企和私企的管理架构和制度流程,招聘启示上还专门注明,有国企领导经验者优先。
“年龄不限,工资给的还不错,月薪过万,年底还有奖金,这在清江那是顶尖的工作了。最意外的是,老板听说我因为经济犯罪坐了九年牢,马上就敲定叫我下周一去面试。没想到我这坐牢的经历,竟然还成了优势了。”
当说到坐牢的事情,黄友民语气却又低沉了下去。
刘志高是什么人,那是用“心比比干多一窍”来形容都不为过的国企老鲨鱼,当即笑着说道:“黄哥,你以后可就是大律师了呀,恭喜恭喜。”
黄友民也笑了起来,就着刘志高递过来的火把烟点燃,又说道:“等熟悉了行业环境,我是准备当律师的。毕竟岁数不饶人,你让我现在再去跑工地,确实是跑不动了。我思来想去,这动动嘴皮子也许还行。”
刘志高笑了起来,转瞬却又收起了笑容,说道:“老黄你去当律师了,我干什么啊?我不是也成了无所事事的人了?每天混吃等死?”
黄友民背着手,向前走了几步,转身说道:“我不可能天天陪你玩嘛,你这还不到老还小的岁数啊?你自己想想吧,有眉目了告诉我,我再帮你参谋参谋。”
说罢便又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
刘志高叹了口气,只好也跟着他向前而行。
过了树林,果然便是蜿蜒曲折的清江河,河两边尽是芦苇荡,时不时还有几只水鸟从空中落下,悠闲的漂浮在水面上。
邱秉浩和翠花在一排高大的垂柳树下找到一块平地,将野餐垫铺好,又从大背包里拿出一个户外野餐炉和瓦斯罐,在地上安放好,又摸出来一个精致的小铝锅和咖啡罐,就着炉子开始煮咖啡。
翠花把野餐篮里的食物和水果在垫子上放好,拿出一个小录音机播放起音乐来。
两人坐在野餐垫上,看着河边已经架好鱼竿,坐在小马扎上开始钓鱼的两个老头以及蹲在他们身边看他俩钓鱼的小徐。
“小徐,向后退点,别掉河里了。”
翠花大声对徐凌飞喊道。
邱秉浩晒笑着说道:“你这闲心也操的太多了。我告诉你啊,我飞哥从小在清江河边长大,夜市里号称浪里白条小飞龙的就是他了,你以为大家为什么叫他小飞哥?那是水上飞的飞。”
边说边摸出一支烟来,点燃抽了起来。
翠花却嗔怪道:“你还好意思说,这孩子跟着徐今和你,可是受了大罪了。”
邱秉浩却笑着说道:“你不知道,飞哥他从生下来他妈妈就不怎么管他,姥姥姥爷也不待见他和他爸,爷爷奶奶又躲在县城不愿意过来,就一亲爸和一干爸疼他,我早就寻思着给他找一干妈了,可我这不是没本事么?”
翠花笑了起来,伸手打了邱秉浩的肩膀一下。下一秒却用手托着腮,也不说话,不知在想着什么。
邱秉浩讪笑着把头伸到翠花旁边,说道:“翠花,我前些日子给今哥说了我的想法,就和我前两天跟你表白的时候说的一样,你猜今哥说什么?”
翠花一愣,问道:“你给徐今说了?”
邱秉浩直起身子,学着徐今的语气,一本正经的说道:“今哥对我说,耗子,你要是真有本事把翠花弄到手,别的不说,翠花的嫁妆,哥哥我出了。”
翠花怔了怔,忽然脸红了起来,对着地上啐了一口道:“徐今也是个无赖,我告诉你,我还没同意呢。”
看到翠花的模样,邱秉浩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久经沙场的他如何不知道,翠花的这句话,其实和“给你一个机会”的意思是一样的。
徐今确实说了要把翠花当妹妹一样送出阁,但也告诫了邱秉浩,这次必须来真的,否则绝不放过他。另外徐今还煞有其事的给他出了主意,说对待翠花这种姑娘,要潜移默化,欲擒故纵什么的,反正三十六计能用的都给他用上,总之是不能太着急,一定要让翠花死心塌地的跟他。
邱秉浩对徐今的主意嗤之以鼻,论谈恋爱,他可比徐今经验丰富多了。
但这次,他却不想用这些骗小姑娘的招数。因为对翠花,邱秉浩真是动了心了。这不光是因为翠花漂亮能干,最关键的是,翠花是个善良的姑娘,这从她对待农民工的态度就看的出来。用徐今的话来说,但凡是心地善良的姑娘,当老婆都错不了。
“哎呀,扑了扑了。”
邱秉浩忽然像是屁股着了火一样跳将起来,手忙脚乱的把正“噗嗤噗嗤”冒着水汽的小铝锅从炉子上取了下来,又急忙把被烫着了的两根手指捏住耳垂,嘴里不停的“呲呲”乱叫着。
翠花看着他龇牙咧嘴的样子,一时间笑得花枝乱颤。
邱秉浩没好气的对她说道:“你还笑,我这次被烫的不轻,我告诉你,明天的活,都你和曽有为干了。”
说罢却是拿出两个小铝杯,将咖啡倒进去,一手端着一杯,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向着河边走去。
翠花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茂盛了起来。
近一个月的相处,翠花从邱秉浩的身上,似乎看到了一点徐今的影子,但又不完全一样。
这个看起来大大咧咧毛毛躁躁的男人,其实从骨子里就好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大男孩,整天的嘻嘻哈哈,但做事的时候,却又肯下气力,愿意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