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顾桩说道:“等……下雨……就好……了……”
只需要一场雨,河道就能重新恢复流动,地里的庄稼也能得到大面积滋润灌溉,不需要再进行人力浇灌。
夏季通常多雷雨,一时半会不下雨也不算什么。
两人都没多想,转而来到了顾家村。
从顾小叔那夺回来的房子里,饭菜已经摆上了桌,还有一只小型落地冷气箱对着桌子吹,一进屋里就感受到一阵凉意。
顾父留下来的房院包括正屋一栋二层楼房以及东西两厢旧屋,西厢是杂物间与厕所,东厢是厨房和水井鸡圈,楼房一楼是客厅,楼上两间卧室,吃饭的地方正是在客厅里。
顾桩进院子的时候特意张望了一下,这是他从小就生活过的地方,只是没住几年就同庄母搬走了,后来大抵也重新翻修过,变得和记忆里不大一样。
鸡圈里有一只母鸡咯咯叫着在啄地上的虫子,另一只大白鹅却不见踪影。
陶田和顾桩到了楼房里一看,原来那只会生蛋的家鹅正躺在饭桌中央的汤碗里,被做成了一盆老鹅汤。
“来,快坐……”庄母系着围裙,热情地让顾桩带陶田入座,“陶田,我们家里吃不惯鹅蛋,这鹅养了也没什么用,索性烧了汤正好夏天滋补滋补,你可要多吃一些啊……”
陶田没说什么,点着头接过庄母递来的饭碗。
顾桩倒有些不快,家里的鸡鸭鹅都是他在养,多少有点感情,更何况是会生蛋的母鹅,看家护院一把好手,如今被宰了吃心里总归不太得劲。
不过庄母是给了钱的,如何处置归根结底对方说了算,他也就心里闷闷不乐了会儿。
起码吃鹅的时候,母亲还想着他跟陶田,顾桩想到这里,心情好受了些。
饭桌上,继父和两个弟弟妹妹都不怎么开口说话,只有庄母活跃着气氛,让做客的顾桩和陶田不至于那么尴尬。
好不容易一顿饭吃完,浑身不自在的顾桩心想总算可以同陶田一起告辞离开,却不想庄母将他俩留了下来。
“小桩,你还记得你爸以前在村里分到的自留地吗?”庄母说起正事,“我记得好像是有的,可忘了是在哪里……”
在村里买菜吃实在太贵,庄母和家里人一合计,觉得还是自己种菜划算,但就要想办法把田找到并拿回来,这就得靠顾桩配合。
“地总归是要找回来的,以后我跟你陈叔他们回了城,你自己在乡下住着不也方便么?”庄母循循善诱道。
她说的话很有道理,顾桩索性带着他们跑了一趟顾家村的村委会。
那里有村里各个住户的明细,包括房屋和田地等等信息,上那一问就知道。
经过查询,顾家的地竟离房子不远,就是在屋后头一片,足有一亩三分的样子,但此时上面被其他村户种上了玉米,植株粗壮绿苞精嫩,一看就是被伺候得极好,再过两月就可以丰收。
自顾父死后,这些田地被人占去,也不知被挪用了多久,看得庄母分外生气。
占地的是顾家的老长辈顾老三,按辈分,顾桩得喊他一声三叔公。
几人找到三叔公家,客客气气地让他把地让出来,结果却遭到了拒绝,老人家称要等玉米收获了才肯让地。
这要求在情理之中,庄母也不指望对方即刻就把庄稼收了,可两个月时间自家也耗不起,光买菜钱就是一笔非常不小的支出。
继之前上涨的天价米价,如今菜价也水涨船高,普通劳动人民哪里负担得起。
这也是庄母一意要带家里人投奔乡下的主要原因。
“他三叔公,顾桩的地你家可以先种着,但租金得付吧?”庄母不依不饶,“既然一家姓,谈钱是俗了,你们天天给些菜,再等收玉米了给我们两担来也成……”
未曾想,一提及要付出东西,三叔公更是死活不肯答应:“这是顾家的地,我种着怎么了?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外姓人来指手画脚?”
老人家脾气上来,说多了就有些气闷,他家的儿孙见状怒气冲冲逼上前来。
顾桩挡在庄母面前,言声色厉:“你们想干什么?”
岂料对方几人根本不将他的小身板看在眼里,气势汹汹地伸手要推搡他。
这时,陶田站了出来,一把将顾桩护在身后。
男人身姿挺拔,块头壮实,一个赛两,压根不是顾三叔公家几个单薄男丁可比的,就像纸老虎们碰上了真老虎,说瘪就瘪。
有陶田做武力担当,庄母任口头输出,最终三叔公家只好接受了用菜抵租金的提议。
庄母也不白吃亏,每天的菜量要得丰沛,玉米也是说定了的数,等成熟以后就自个儿直接下地去掰,顾三叔公一家别想赖账。
习惯了占便宜的三叔公难得吃亏,气得对顾桩说了一通胡话:“你这孩子也是傻的,你妈带着她姘头一家都住进你房子了,还在那给人当枪使!”
“你这老头怎么说话的?再胡咧咧小心我把你玉米拔了!”庄母也是生了气,恨不得撸袖子跟他干架,被丈夫和一双儿女劝了下来。
好在最后结局圆满,顾家的地被敲定两个月后就能还回来。
这一天晚上,也不知是不是受三叔公话的影响,顾桩做了一个梦。
梦里庄母和继父他们一直住在顾家村,许久许久都没有回到城市,顾家小院成了他们的地方,而他顾桩依旧是个局外人。
半夜被惊醒的顾桩出了一身冷汗,经空调一吹竟无端发起抖来。
看着身旁抱着他舒睡的男人,顾桩内心的惊惶才悄然散了去,他在陶田怀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重新睡去。
是他想岔了,有陶田在的地方才是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