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开被噎了一下,心道:你才抢食,你全家都是小狗狗!
一边腹诽无限,一边慢慢挪步,到了车前,抬眼盯着那张玉面娇容,脑子里极速转动:是怼回去,还是隐忍着?
崔琬触到赵开灼人的眼神,脸色红了红。微微低垂了一下眸子,又觉得不能示弱,猛地抬起头来,毫不胆怯地反视过来,鼻翼微张,发出一声轻哼,表示不满。
赵开哑然失笑,背负着双手,揶揄道:“久闻公主府上,世代都是书香门第,却不想偌大的长安城在你眼中,竟是臭的,好叫赵某失望哩!”
崔琬蹙了蹙眉,她没料到赵开顾左右而言它,却来指摘她话语中的漏洞,心底倒觉得他有些骨气,平静地道:“那依你之见,长安难不成是香的?”
赵开漫声吟道:“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皇家。公主殿下,不就是过得这样的日子么,如何不应觉得美满?”
崔琬眼中腾起一丝震颤,这是随口作的新诗么?嘴角一撇,嗤道:“倒是有些急才。王侯之家,自然是香车宝马,那是他们功勋赢得的,可这街头巷尾的粗衣百姓,难道不臭么?”
赵开笑了笑,叹道:“殿下错了,若是这街上的百姓全部没了,王侯之家还能撑上几日,拥有千百仆从、万亩良田还有什么意义?莫要忘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崔琬默默念了几次“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不知如何反驳,泄气地道:“好,算你赢了!说正事,我本准备明日着人找你,正巧遇着了,跟我走吧!”
赵开面色变了变,试探道:“两年之约不过才过了一日,殿下准备反悔么?”
“哼,本公主岂是没脸皮的?是我阿父想见见你,别磨蹭了,上车里来!”
崔琬听到这个,便觉得心里不痛快,却很自然地邀请赵开同乘一车。
崔猷要见他?愣怔了一下,赵开挠挠头,故意问道:“丞相不是刚刚出城了么?如何叫我见面?”
“装什么糊涂哩?我就是刚刚送义父,看到你了,才借故停下来的,你会猜不到?家父听说你昨日跑出了府,不知怎地,竟连声大笑,说要见你,这回明白了罢?”
崔琬带着怒气,连珠发地说了一通,任谁被夫君单独丢在府里,也会大失颜面吧。即使这个夫君是硬生生地塞给她的,甚至还有些讨厌。
赵开心中又升起许多疑惑,还是乖乖地爬上了车辕。车把式是个中年壮汉,今日没有戴斗笠,眼眉低垂如同泥塑。赵开上来后,他咧嘴笑了笑,眼内闪过一丝精光。
虽说此时的长安城,男女作风狂野奔放,赵开终究没有钻到车里去。他倒不是怕这明显武艺非凡的车夫,实在是不想与崔琬过多接触,毕竟他答应入赘,是奔着刺杀去的,其实也算简洁祸害了崔琬一把,心中难免有愧。
此情此景,他也不想做什么情挑贵女的浪荡举动,只盼过些时日,平平安安地和离了事,就皆大欢喜了。
马车缓缓启动,往南而去。
一路上,三人默默无语。
“殿下送你义父出城,中途而返,不会受到责罚吧?”赵开打破沉默,貌似关心地随口问了一句。
布帘内沉默了一下,似乎对赵开的关心有些措手不及,崔琬有些幽怨地回道:“老太君身子骨不好,义父尽心照应,赶着回同州旧第休养,哪里顾得到我了?”
赵开听到了想要的消息,笑了笑,又低声地问了一句:“你那位丫头,如何了?”
崔琬掀开布帘,探出怨怒的俏脸,恨声道:“你还好意思提?小小进了宇文乾嘉的别院,再也没出来过,更是打听不到,你满意了吧?”
“灭口了?这也太狠了些。”赵开差点咬着舌头,吃惊地道:“她就是贪图点虚荣,不至于草菅人命吧?”
“哼,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倒是心疼她了?就算乾嘉不杀她,落我手里,照样要打断了腿。”崔琬白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说起来,小小会背叛我这个主子,你才是罪魁祸首哩。”
赵开摸不着头脑,反手指指自己的鼻子:“跟我有关?这从何说起?”
崔琬脸一红,轻声说道:“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小小是通房丫头,不管我与谁成亲,她都只能做姬作妾。彼时的你,默默无闻,又是罪臣之后,小小恐怕是不甘心跟你吧,才被乾嘉阿哥利用了。你说,怪不怪你?”
这么大个弯?赵开呆愣了许久,还是不太明白女子的这种玲珑心窍,隐隐觉得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好一会儿才憋出了一句:“那你怎么就答应了呢?”
话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果然,崔琬脸色一白,幽幽地道:“我?我有得选择么?”
这是一桩无法说清,极为怪异的联姻,带着许多的阴谋与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