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雪阳第二天早上直接向许秋平请了一周的假,借口是自己撞到了头之后留下了头疼恶心还想吐的一系列后遗症。担心穿帮,这个假她没敢使用脑通讯请,只是普通地用PDA打了个电话。本以为请假的过程会浪费许多口舌,没想到对方在沉默着听完木雪阳种种装病症状之后,竟然真的放了她整七天的假,还顺带以“照顾伤员”为由,免了她那今天该上交三千字检讨。 木雪阳受宠若惊,生怕领导回过味来反悔,一溜“是是是”、“好好好”地应承着。挂断电话之前,许秋平郑重其事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木雪阳瞬间站得倍儿直,像是等着领导检阅的士兵。谁料对方欲言又止地犹豫了两秒钟,最后只说了一句“你自己小心”。 这话让准备好了要目无法规大干一场的小木同志登时一阵心虚,只觉得不像关心和叮嘱,倒像是警告。 结果她放下电话七秒钟之内就把“领导的警告”抛之脑后,速度堪比金鱼。 昨天遇到的那个小姑娘说自己“记得那个眼罩女人”,虽然从后续发生的事情来看,那只是女孩为了逃跑随口编的瞎话。但木雪阳管不了那么多。与其大海捞针地找一个除了“眼镜遮了一个镜片”之外再没有其他线索的神秘女人,当然是找一个穿了校服的高中生更容易,权当是碰碰运气。和高中八百多年没交集的木雪阳其实不认识女孩身上穿的衣服,但隔离区内的高中一共只有三所,一所没校服,一所不上课,剩下最后一所,八成就是目标了。 在进行了简单的排除法之后,木雪阳直奔目标学校青城一高。“事务所调查员”这个身份能让她轻松通过隔离区内百分之八十的门禁,即便是以“校风严谨”著称的一高也不例外。木雪阳脸不红气不喘地在负责接待的老师面前扯了一堆“贵校学生见义勇为我们事后了解一下情况好作表彰”之类的鬼话——反正本来就是半真半假,扯起来也没什么心理负担。结果在那位听到“表彰”二字眼睛都亮了的接待老师炯炯有神的目光里,木雪阳不轻不重地栽了个跟头。 老师一脸期待地问:“请问是哪位学生?” 木雪阳卡了一下。她还真就不可能知道那女孩叫什么,本来连“女孩是这学校的学生”这种事都是她猜的。 “就……一个女孩。”木雪阳勉力维持着脸上的正直,终于挤出了一个词。那位老师微笑着点了点头,依然看着她。 “跑得挺快的,像体育生。你们有校队吗?”她反问了一句。 那位老师根本没想到这句“跑得快”观测自逃跑而非见义勇为,表情又添了几分自豪:“有的有的,我们学校的田径队无论是长跑短跑障碍跑都是全国比赛拿过名次的,这几年虽然没法参加全国比赛了,但我们的训练一直都没停下。毕竟迟早都是要重新比赛的,被竞争对手落下太多就不好了。” 没想到这都能瞎猫碰上死耗子,可再多的信息就说不出来了。木雪阳这正紧急思考着万一自己猜错了下不来台怎么办,那位老师倒是手脚麻利地翻出一张田径队全体成员的合影,等着她指认。 “就这小姑娘。”木雪阳一眼就看见了照片上第二排左起第三个的笑脸,“现在方便叫她出来吗。” “方便方便。”老师面上大喜,“柳夜阑这孩子平时就热心肠,在校队里也是正式成员,成绩挺出色的。说实话,刚才听您说我就猜可能是她……” 大概是因为上课途中被突然叫出,柳夜阑走进小会议室的时候本来是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在看到气定神闲坐在椅子上的木雪阳时,柳夜阑脸上的莫名其妙光速转换成了大惊失色。她转身就想走,却被一旁的老师捞住了胳膊。 “听说你昨天见义勇为,这位调查官是来简单了解一下当时情况。咱们学校……” 木雪阳起身,上前一步,伸出右手:“你好,我是木雪阳,事务所D级调查员,员工编号230189。” 柳夜阑犹豫了一下,然后极不情愿地抓着木雪阳的右手,上下摇了一摇。接待的老师见状,有些忐忑地扭头看了看木雪阳的脸色,刚想解释一下,却被木雪阳一个“单独谈谈”的借口支了出去。 两个人在会议室长桌边坐下,柳夜阑特意选了距离木雪阳三四个位置远的椅子,背坐得溜直,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 木雪阳被她这幅样子逗笑了,开口问道:“还记着我昨天摔你那茬呢啊。” 柳夜阑点点头,诚实地说:“太过突然,没看清怎么回事呢,就已经看清地了。” “意不意外?” 木雪阳这句话本来问的是“以为能逃掉结果被按在地上意不意外”,结果女孩好像理解成了别的事情:“意外,特别意外。姐姐,我真不知道你是事务所的人,昨天不是故意的,你就放过我吧。” 木雪阳卡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还没介绍来意。她挪动着身下椅子的滑轮向前凑了凑。刚挪了一下,木雪阳看到柳夜阑紧张地自己也向后窜了窜,只好悻悻地缩了回去,语气低落道:“你这么躲着我,我好受伤啊。” 柳夜阑一听她这话好像有些为难,“啊”了一声又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靠近了点。 “说正事。”木雪阳敛了神色,“我来找你是打听昨天说的那个眼罩女人的。” 女孩脸上露出一点迷茫,眨了眨眼后恍然大悟:“啊,我想起来了。你昨天说的那人啊,可是我……”她停顿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有些不好意思,“……昨天是编瞎话骗你的啊。昨天我看到的奇怪的人真的只有你自己。” 木雪阳听到了预料之中的答案,可还是有些泄气,轻叹一声整个人向后靠去。看见木雪阳沮丧的样子,柳夜阑又像是不忍心一般急忙开口补充道:“但我之前见到过她,这次是真的,绝对不骗你。” “真的?”木雪阳又从椅背上弹起来,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其实你也知道昨天根本不是起火了对吧。那个警报就是那女人搞的鬼。我已经追查她好几天了,可每次都差一点点。” 她无视客观事实把“一天”强行抻成“好几天”,但看起来柳夜阑似乎没在意这个时长。 “我前天中午回家的时候,在门口遇上过一次。个子挺高的,戴个眼罩,头发特别短,大概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女孩回忆道,“本来也没很在意,但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听见那人好像在和什么人讲电话,满口的黑话也听不太明白,就听见了个什么‘守夜人’。结果我晚上夜跑的时候在街上又碰见那女人了,就在一家叫‘守夜人’的酒吧门口,她正和一个男的说话,那男的三十几岁,看着特正派,像老电影里的正面人物似的。我本来好奇,想再多听一会,就假装蹲下系鞋带。那女人看我在就不说话了,后面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 “‘守夜人’?”木雪阳心里一跳,“难道是春华西路上的那个‘守夜人’?” “咦你知道那里啊。”女孩意外地点了点头,“就是那里,我每天夜跑的时候总是要路过一次的。总觉得人不多,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能赚钱。” 女孩后面的这句话木雪阳没听见。“守夜人”是她常去的店,和店长小夏也算是熟识,周二那天晚上便是在这家店里喝多了,让小夏搬了石潜当救兵。 这里也是她第一次遇到石潜的地方。那天她工作上出了点失误,被姜锋训了,跑到小夏的店里找人诉苦。正絮絮叨叨的时候看见石潜进来,她的第一想法是“长得这么正派的人居然也会大晚上一个人来泡吧,不快点回家陪老婆孩子,真是假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