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这种性格完全遗传了奶奶的基因,总结起来八个字概括,那就是:对内严苛,对外和善。
这也是唐飞越他们这一代人共同经历的成长岁月所面临的处境。对于中国式非独生子女家庭而言,父亲总是严厉苛刻的,对外他们又往往比较和善,奉行的是与人为善与己方便理念,这也是他们那一代人早年流浪颠簸在外吃过苦受过罪的人生格言。
“好了,我们回去了,你自己搁这好好的,有事去街上电话亭打你老爷爷家电话,号码你知道吧?”
唐飞越点点头,把家里的电话号码报了一遍,唐玉光点头道,“那行,我们回了,你自己一个搁这,好好学习,不要惹事。”
唐飞越目送父母离开,心里回味着不要惹事这几个字的含义,转眼一想就明白了。根据村里最新消息,唐大波家里出事了。
唐大波大姐唐盼盼在向阳上中学,和唐慧娇同一届,她父亲唐玉楼花三百块给她买了辆新自行车,买完车唐玉楼留了个心眼,回家之后把发票焊在了车把里面。
唐玉楼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因为现如今偷自行车的人很多,五成新六成新的自行车都是这些窃贼的目标,更不用说是新的车子了。
很不幸唐盼盼这辆新车就没能逃过这样的命运,车丢了唐玉楼只好找了辆旧车给女儿骑。
问题在于,有一天唐玉楼来县城买农药,好巧不巧看见了丢失的那辆车,这下连农药都不买了,就像得了魔怔似的跟着骑车的人跟到别人家门口,在门口拦住了对方。人家问他要干嘛,他说你这车子有问题,在哪里买的?那人回答我的车哪里买的管你鸟事,唐玉楼就说要不咱们去派出所吧?我能证明这就是我丢的车。
然后事情就悲剧了,那人喊来一大群混子追打唐玉楼,后者一路逃跑,被打的头破血流,最后被逼的跳进了污水横流的护城河,才得以脱身,据说现在还在县二院住院呢。
这事村里已经传遍了,很多人说唐玉楼眼花了,你怎么能确定人家骑得就是你丢掉的车退一万步说即使是,你也不能这么莽撞地跟着人家上门要车,要车不行就要去派出所。县城不比乡下,你跟人家耍横,这不是找打嘛?
前几天唐玉光过来卖鱼的时候已经去医院看过人了,据说住院费花了两千多,现在还没有出院。
唐飞越想了想,觉得应该去看一看,严格来说他家和唐玉楼家沾了点亲,他和唐大波同岁,辈分一样,同一个曾曾祖父,他管唐玉楼叫叔。
唐飞越锁上门,推着破旧的自行车骑出小巷,在路边买了些水果,一路直行到南关桥头。往北行一百米,在实验小学旁边买了个黑色的双肩书包,然后花三分钟骑到东关桥头,也就是他平常卖鱼的地方,再往南骑行两百米就来到了灵玉二院。
锁好自行车,背着书包提着水果就进了二院,也不用问护士,这个地方其实对他来说也比较熟,两年前他骑车摔断了胳膊,就在这里治疗的。
走进住院部,里面人山人海,貌似任何时候来医院人都是这么多,来到二楼205房间,房门开着,里面大概六七张病床,已经躺满了病人。
“阿婶,我来看阿叔来了。”唐飞越一眼就注意到了唐玉楼,他老婆郑满芳正在床边和他说话。
“哎呦,飞越来了啊,这孩子,”郑满芳吃了一惊,站起来道,“来了就行,还拿那么多东西干嘛?你叔这也不缺东西。”
“没事,说起来我也该早点过来看的,今天开学报道,下午不用上课,就过来了,阿叔现在还好吗?”
“坐,坐下来说,”看的出来,对于唐飞越能过来看他,唐玉楼明显有点出乎意料,毕竟唐飞越和他儿子唐大波同岁,而唐大波现在完全还是狗屁不通,小屁孩一个,并且去年唐大波玩弹弓把唐飞越打的头破血流,这样以来他又觉得不好意思起来,“随便坐,随便坐。我现在就是腿有点骨折,胸口还有点疼,还不太方便出院。哎呦,你这孩子怎么长这么高,满芳你看,比你还高唻。”
“是哦,这孩子今年长真快,比俺家阿波高一个多头了,”郑满芳笑道,“你现在还在卖鱼吗?听说挣了好几千块是不是?真懂事,真能干!”
“哪有?”唐飞越摇头道,“没有那么多,刚好够交学杂费的。”
唐玉楼问道,“今天不是九月一号吗?向阳中学一年学费不才是三百五吗?”
“我不是搁向阳上的,我搁这边报道的,”唐飞越解释道,“这边一学期学费加书本费加乱七八糟的,得交一千多,一次性交齐,然后还没有住的地方,宿舍也没有,得搁外面租房住,一年六百,还不算水电费。再买这买那的,一下子就花掉两千多,卖鱼钱根本不够,家里还得贴一大半钱过来。”第一文学网n1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