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上次的失约,晏秋这回主动请客,跟何昫看完电影,已经临近傍晚,一顿晚餐估计在所难免了。 正觉得有些尴尬,从电影院出来之后,却意外撞见了熟人,晏秋忙朝人挥手。 不是她不愿意和何昫学长共进晚餐,只是只有他们两人的话,多少会让人觉得别扭。 “原来你们也在这儿?!” 遇见的都是社团成员,平时一块儿办活动一块儿学跳舞,大家关系还算熟络。对方有四个人,两男两女,正好和他们凑一桌。 有人打趣了一句,“怎么那么没有眼力见儿?”又冲着对面的两人挑眉。 晏秋极力撇清关系,正欲反驳,一旁的何昫却笑着出声,轻描淡写地带过,“人多也热闹。”又问他们想吃什么。 最终选了一家普通的串串香,对于饮食清淡的晏秋来说,还不太适应,不过跟酷爱麻辣的赵彤彤待久了,这点程度也还可以接受。 同行人中,有一名男生爱闹事儿,劝酒的本领高,还看不懂眼色,硬生生灌了邻座的女生两杯啤酒。也不是什么节日,闹不懂他一个人兴奋什么? 到了晏秋这儿,何昫出面挡酒。 “行了行了,我跟你喝。” 其余人仿佛都有些尴尬,静静地看着,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唯独他一个像没事儿人似的,豪迈地递了瓶酒。 “社长真给面儿!” 晏秋坐在何昫旁边,看着也觉得有些过分了,好几次想出声,都被人安抚住。她默默地往他面前递了一杯饮料,何昫微愣,侧头见她轻柔地笑,“喝杯豆奶吧!我刚去拿的。” 她的细心总是恰到好处。 “谢谢。”他回应着说。 晏秋笑着摇头。 饭到中途,晏秋陪人去了趟洗手间,刚一出来,女生欲言又止。 “你跟社长……” “不是你想的那样。”晏秋又一次无奈地笑,“怎么你们总容易想歪?” “也不是,总觉得你们走得挺近的。”她表情悻悻,又提起刚才的事,“……东子真是太讨厌了,一点也不知道体贴女生!” 她嘴里抱怨的是那个使劲劝酒的人,跟这种人打交道真心挺累的,晏秋深表赞同。 “还是社长有风度,也不跟人计较……对了!前段时间不是还传咱社长谣言了?虽然不能全信,可也不像无中生有……唉,也没什么,就是想提醒你多个心眼,你这人最实诚了!” 晏秋一边走一边听人讲述八卦。 “上学期,金郁姐还在,不过跟社长分手以后,连活动也不来参加了。我还听说啊,社长大二那年出国做交换生的钱都是金郁姐给的……” 晏秋半是疑惑地聆听,也不接话,隔了一会儿才拍了下她的手。 女生转头去看,尴尬地吐舌。 走廊上,何昫倚在窗边,目光虽然看向外边,可耳力再差估计也该听到了。 “我先走了!”关键时候倒溜得飞快。最后只剩下晏秋一人扭捏着,她揪了揪衣角,站立了会儿,还是迟疑地朝前走去。 背后聊人私事,尽管她不是开口的那个,可作为参与者,分明是该制止的。这样很不好,可她当时脑子里竟然全是江湛说过的那番话,什么院长女儿,什么虚情假意之类的…… 所以也就没有吭声。 走到他身边,停下了脚步,她莫名觉得心虚。 “刚才,那个……对不起。”她结结巴巴地道歉。 终于转过头看她,何昫神情冷淡,“你相信她说的?” “啊?” 他知道她听懂了,只自顾自开口,“你也觉得我是那种人?因为对方的身份跟人交往?” 她下意识摇头。 他略微一怔,唇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不是只有家境优渥的人才有资格出国,我承认她给过我精神上的帮助,不过去交换的费用一部分是靠申请,另一部分靠的是奖学金,我不习惯向家里要钱,直到现在,生活费都是自己一点点挣下来的。” 她从没听他提起过这事,心里只诧异一瞬,很快释然。他一直都是学弟学妹中最好的模范,跟流言诋毁的并不一样。 “那,为什么不解释?”大家不都误会了吗? 他的神情像是似有若无的嘲讽,也不回应,只忽然间问,“你说,和那些官二代富二代相比,普通人真的有优势吗?考入了首都大学,就一定能有不一样的结局?” 晏秋愣了愣,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顾虑,这算是质疑人生? 她语气略微一顿,这才回应说,“知识不能改变命运,大学也不能。我也想过自己那么拼命是为了什么?高中三年埋头苦读,考大学,读研究生,然后呢?找一个像样的工作?或许到时回头来看,会觉得时光蹉跎,浪费了那么多宝贵的时间念枯燥的课本,学枯燥的课程,结果步入社会,才发现毫无用处。” 她淡淡地哂笑,望向他,脸庞被柔和的光笼罩。“其实不是那样的,我宁愿以为,大学里的学习是为了塑造独立的品格,是为了教会成年人发现自己的才能,并且勇敢地实践,在以后的人生里,不至于那么浑浑噩噩。” 一时间,何昫陷入失神中,心里窜出一股难言的惊悸,身体不由微微颤动。他长久地凝视着她,张了张嘴,又闭合,竟不知该说什么。 良久,他轻声喃喃,“是么?” 身旁的人摸了摸头,羞赧地笑了,“我随口说的,估计最近鸡汤文看多了。” 何昫轻笑。 出来待了有一阵了,晏秋说了声“我们回去吧”,转身之际却意外碰到了身旁的装饰花盆,脚下一勾,整个人直往下扑。何昫从侧边接住她,避免了尴尬的场面。 她回过身,正想道谢,可这才发觉两个人离得太近了。她一抬头,差点碰到他的下颚,像是舞蹈姿势,亲近暧昧。 气氛微妙,她一时怔忡。错愕之中,面前的人竟低下了头,将要凑近了,晏秋身子一抖,回过神急忙把人推开。 嘴唇,好像……碰到了?她涨红了脸,无措地撇开视线。 这算什么? “对不起。”她听见了他的道歉声,可还是浑身不自在,垂下头紧盯着地面,“你,你喝太多了!”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说着反身就走。 接下来的时间格外难熬,晏秋如坐针毡,整个人浑浑噩噩,尤其不敢去看何。 回到学校,终于迎来了岔路口,她连道别的话也没说,低头就走,身后的人却在这时蓦然出声,“你.......” 她吓了一跳,僵硬地站住,背着身,没有转头,半晌,又听见了近似叹息的一声,“没什么。” 晏秋几乎拔腿就走,急冲冲地往前,却又在桥头和江湛偶遇。 她心里一团糟,见到迎面走来的人,一时愣住,对方显然也怔了怔。 江湛朝她身后望了一眼,收回视线,没有说话。 她莫名的心虚,只听对方搭话说,“刚从外边回来?” “嗯。”她找不到话说,想了想才道,“你呢?” “实验室里太闷,出来晃晃。”他随口应了一句,见她沉默,又主动开口,“待会儿去哪儿?” “食堂吧。”之前几乎没吃下什么东西,这会儿正巧能赶上宵夜。 江湛点点头,“顺路。” 哪里顺路了?刚才还是相反的方向。晏秋心里腹诽,也不敢吭声。 湖畔杨柳弯弯,没有风,只呆呆的,一动不动,和白日里轻飘的身姿截然不同。湖面波澜不惊,月光铺洒,显得愈发深邃沉静。 江湛两手插兜,脚步懒散,偶尔偏头瞥她一眼。 一路静悄悄的,谁也不言声。 “今天去外边玩儿了什么?”他忽然打破了沉默。 晏秋回过神,一板一眼地回答,“看了电影,还吃了饭,和社团里的几个人一起的。” “何昫也在?” “嗯。”晏秋点头。 她没想到自己还能这么平心静气地和他讲话,大概是心里的芥蒂消除了不少。 走在路上,身旁的人格外沉静,她不主动招惹,只陷入自己的沉思当中。 “在想什么?”他看她一脸的魂不守舍。 “没什么。”她默默苦笑,“刚才吃饭的时候发生了点事。”其实阴影沉重,直到现在还觉得忐忑,她头一回遇见这种事,心里郁闷得不行,也不知道找谁倾诉。 身旁的人显然不是最佳人选,可她却突然间有了念头。 她摸了摸嘴唇,盯着湖面,鬼使神差地笑,“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这下你再也不能嘲笑我了。” 或许是自尊心作祟,她不过想争口气,不再让他看轻自己,到嘴的事实就变成这样了。 悠然转头一看,心头只不住惊颤,嘴边的那抹笑也彻底收敛了。 他的脸深沉得可怕,像一口古井,令人探不到底的忐忑,五官在路灯下异常分明,棱角带着些锋利,是平时少见的冷峻。眸底幽暗,视线紧锁着她,令人不由发憷。 她怔愣着,连头皮都跳动起来,手心已经沁出了汗,想要擦拭,动作却格外迟缓,目光微闪,下意识就要与他的错开,时间都像是按下了慢倍速的键,忐忑中,他却一把将人揽到跟前。 晏秋呜了声,接着没了后话。 他突如其来的吻强烈而霸道,毫无章法,只用力地又吸又咬,撬开牙关,和她紧紧交缠,一手禁锢在她的腰间,一手捧住她的脸,深深沉陷。她推了几次,往他胸膛捶了几次,脚下站不太稳。 他顺势把人抵在栏杆上,不管她喑哑的痛呼,持续纠缠。 她还要挣扎,他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几乎和她贴在一起。滚滚的气息直往脸上扑,他再侵犯,她气急败坏,一口咬在了他的舌尖。 他痛苦地“嘶”了声,皱眉和她分开,可两只手始终不放,就着灯光低头看她。 晏秋怒目瞪他,一双眼睛气得通红,隐约藏着氤氲的水汽,小巧的鼻子下面,嘴巴又红又肿,看得他心惊胆颤。 他的手从她的腰上放下,转而去抚她的脸。轻捧住红霞般的面颊,这一次,他的亲吻有了珍视的意味,嘴唇碰她一下,心就颤一下,他绵长的呼吸渐渐不再均匀,有缓慢的停顿,更有突然的急促,和心跳一样不受控制,给人奇异的体验。 胸腔里有什么快要溢出来,他轻啄了一下她的下唇,小心翼翼,近似于舔舐的乞怜。 方才大惊失色的晏秋渐渐恢复平静,一颗心空荡下来,在某一刻,感到了莫大的悲哀。 喘着气,终于和她分开,他扬着眉哂笑,“怎么样?我和他,感觉有什么不同?”其实并不想说这么过分的话,可理智已经消失殆尽了,移开眼,见到她满脸的泪痕,顿时惊诧。 心像是被揪了一下。 他愣在那里,说不出话。 她还在落泪,一抽一噎的,泪腺跟止不住的水龙头一样,彻底崩溃了。 她哭得伤心,呜咽声又轻又小,亮晶晶的眼控诉般盯着他,像只孱弱的小猫。 江湛仿佛这才有了干了坏事的觉悟,一时手足无措,难得慌张。他合了合掌心,挠挠头,暗叹了好几口气。 “你哭什么?”他不耐烦地问了句,或许是意识到过于严厉,又立即降了音量,轻声重复。 “你,哭什么?”他将视线定格在她脸上,略微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喜欢你才亲你的。” 话一出口,连自己都惊讶了。一句完全没经过大脑的话,却正好道出了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也解释了这段时间以来长久困扰着自己的疑惑。 可不就是喜欢她么?! 难怪最近总觉得糟心,她不经意的一句话就能把他气得心肝都疼。他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可算是弄明白了! 而晏秋呢?反而没觉得解脱,听了他强势的表白,哇地一声,蹲在地上,竟然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了。 江湛诧异一瞬,太阳穴突突直跳,紧接着听到她气急败坏的吼声。 “谁他妈要你喜欢了?”她意外地彪了一句脏话,长久埋在心底的积怨仿佛找到了一个突破口,终于得以爆发。 他咬牙切齿地看她,恨也恨不上来,只黑着张脸,装作漠然。 晏秋默默哭了好一阵,悲恸的声音都快把他的心给撕碎了,他一阵阵难熬,一阵阵又挺过了,终于等到她起身。 “你,没事儿吧?”他尽量忍住脾气,见她起身时差点歪倒,条件反射就要扶人。 晏秋一下甩开他的手,厉声道:“我自己走!”拿起地上的包,转过身一瘸一拐地迈步,猛地转过身警告,“别跟着我!” “......”他用鼻孔狂出气,强忍住上前扛人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