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骗子(1 / 1)她比岁月美好首页

对于高三那年发生的一件囧事,晏秋至今记忆犹新。    某一次的课间,她从抽屉里翻出了一本书,打开来看,里面夹着一张纸条。    上面一共有两行字。    我喜欢你。    放学后在小拱门等你。    末尾打了一个括号——我会一直等到你来为止。    她很慌乱,下意识抬头逡巡,扫了整个教室一圈,也没见有可疑的人。江湛正巧从外边走来,和人有说有笑,注意到她的视线,也瞥了她一眼。    晏秋不知所措,赶紧把头埋低。    她知道这种可能性低,可还是抱着“万一”的心态守在了那里。约定的地点是上下学的必经之路,放学过后,陆陆续续有学生走过,一拨又一拨的人潮从她身旁涌过,晏秋只攥着肩上的书包带,盯紧自己的脚尖。    好几次抬头,遇见了班上的熟人。她总觉得他们看她的目光有些古怪,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晏秋忍着心里的别扭,一直没有挪脚。    那是一个冷天,天气预报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准。    气温骤降,可她只套了一件校服,风从宽松的袖口灌入,冷得她直打哆嗦,只能靠不停地踱步来缓解。    到了傍晚,依旧没人出现,校园冷清,保安大叔提醒她说快要关门。    “哦。”她呐呐地应。    起初只觉得失落,渐渐地,心也开始发寒,她怀疑是刚才的那阵风吹进了自己骨子里。    原来,那时候的她就已经学会了偏执,直到现在,依旧没有长进。    ...    晏秋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是昏沉。迷迷糊糊嘶了一声,浑身只觉僵硬。    “晏秋?”她听见有人在叫她,艰难地撑开眼皮,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影。    “彤彤?”她坐起身来,困惑周围陌生的环境——狭窄的房间里只有清一色的病床,雪白雪白的样子。    赵彤彤在她背后垫了个枕头,一边叹着气说,“昨晚上你可吓着我们了!”    晏秋疑惑地看她,只听她继续解释,“你不记得了?昨晚上半夜的时候,你发烧说胡话,我们把你叫醒,又打了校医院电话,这才把你挪到了这儿。”    揉了揉太阳穴,晏秋依稀回忆起一些。    “你昨晚上穿得少,又在外边晃悠了那么一阵,铁打的身体也是扛不住的!”    她“哦”了声,脑海里短暂地闪过那些难堪的画面,很快回过了神。“下次不会了。”她承诺着说。    “你好点儿没?”    她点点头问,“你没去上课?”    “待会儿等司涵过来接我的班。”    晏秋笑了笑,“哪有这么夸张?我不是已经退了烧了?”    “姐姐!你都烧到三十九度了,还不算严重?”赵彤彤背过身抱怨,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语气缓和了些,“医生说你最好歇一歇。”    “可我下午还有课。”快到期末了,她不想落下学习。    赵彤彤啧啧几声,只好退一步说,“那我陪你去。”    “谢谢彤彤。”她感动地笑,说着又将视线移向了窗外,心不在焉地盯着一棵枯树。    赵彤彤眨了眨眼,心里困惑,想问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见她面容沉静,微张的嘴又闭了上,无奈地轻叹一声。    其实晏秋来上这堂课,大半原因还是心里堵着一口气。她抱着一丝侥幸,能在这里遇见江湛。可见到了又能怎么样?指责他?埋怨他?    她又有什么立场呢?    后续的事索性不再去想,晏秋强打起精神,提醒自己专注一点。    离上课时间很接近了,晏秋正在座位上自习,冷不防被赵彤彤伸出的手肘戳了一下。    她偏头去看——期待中的人在这时出现。    江湛一脸冷峻地朝这边走来,步子很大,眉头微拧,目光里透露着一丝寒意,只紧盯着她,似乎要将人看穿。    脚步一顿,他居高临下地与她对视。    “昨天为什么没来?”他的话里有明显的怒意。    晏秋冷淡地收回视线,对他的兴师问罪置之不理,“反正也会输。”    他盯了她几秒,偏过头骂了一声。    “谁让你轻易判断了?你以为这只是你一个人的输赢?”他的音量稍稍一大,周围人的注意力全被转移。    晏秋不为所动,冷哼一声,生硬道了一句,“对不起。”    形式不太妙,赵彤彤在一旁看着针锋相对的两人,总觉得心惊。    “你就是这样道歉的?!”江湛气恼地合上她手里的课本,扯开来,冷声质问,“既然开始了,能不能负点责任?还是你已经习惯了半途而废?”    “我倒没发现,你是这么自私的一个人!”    晏秋攥了攥拳,垂下头,表情隐忍。    赵彤彤越听越不能理解,终于忍不住替她出声,她霍地一下站起身,“晏秋为了等你,昨天吊了一晚上的水!”    对方仿佛一愣,气焰顿时消了不少,半晌才问:“你......生病了?”    没了刚才的咄咄逼人,语气冷静而克制。    晏秋脸上淡淡的,听了这话,委屈顿时涌上心头,从他身旁错开的空隙看去,门外等候着一个女生,低着头,正在看手机,和昨天披的同一件外套,她忽然觉得气愤。    “骗子!”你明明说过不会喜欢她!    晏秋突然间恶劣的口气让他怔了怔,还没厘清,又听她继续控诉说,“你昨天根本没在图书馆等我!”    江湛下意识移开视线,摸了摸鼻梁,理亏地回应,“就......晚到了半小时。”    “所以呢?你等了半小时还没见到人,这就走了?”他的口气漠然,无端让人觉得难受。    “那要怎样?难道像傻子一样等一晚上?”    他顿时一噎,脸色变得有些黑,沉默一阵却不见发作,只低声咒了一句“他妈的”,“说得好像没来的人是我。”    晏秋瞪着一双眼睛还想反驳,上课铃声却在这时蓦然响起,成功将两人的争执打断。任课老师已经缓缓走上讲台,她转过头不再理会他,胡乱翻开课本,低头沉默。    也是在这时候,江湛转身离去,什么话也没留。    赵彤彤在晏秋耳边窃窃私语,“他就这么走了?”    她用余光瞥了一眼,很快不再关注,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    回到宿舍以后,晏秋接受了好一番嘘寒问暖,大家对她昨晚的狼狈样丝毫没有提及,她不会天真地以为是遗忘了,或许......只是怕戳人痛处罢了。    晏秋一丝一毫也不想回忆起那些画面,可越是逃避,脑海里越是汹涌,像电影画面,一帧一帧地循环播放,惊扰着她,不能好眠。    那天以后,她开始审视自己所在的环境,周围都是优秀的人,比她刻苦比她努力的还有许多,她家境不好,不能随心所欲地买自己想买的,有时连一顿饭钱也要节省。她不是最善言辞的,也不是最有人缘的,长相普通,成绩一般,全身上下几乎没有出挑的闪光点。    她懦弱,害怕改变,目光总是聚焦在眼前的寸土。    她是一个农村姑娘,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身上的烙印。她甚至觉得,江湛看不上她,是很正常的。    如果换做是她,她也不会喜欢自己。    没有光鲜亮丽的外表,也没有拿得出手的才华,哪个男生喜欢这样的?    晏秋陷入了极度的自卑当中,她觉得自己活像一个笑话,别人嗤之以鼻的事到了她这儿就成了值得沾沾自喜的成就,别人习以为常的生活在她看来却是永远无法企及的梦......    大家都在各司其职,要么努力专研学业,要么积极参加学生工作,好多人加入了各色各样的斑斓的社团生活,结识了新朋友,有了新生活,那么多的比赛、那么多的活动,可她几乎很少参加,没拿过一次奖状,没感受过一次胜利的喜悦。    她开始彷徨,自己是不是已经和大家脱节了?    这就是大学生活?    可是好累!她真的好累!什么也不想做......    她变得懒惰,不再早起,不再好好备课,不想参加各色的社团活动......唯一还在咬牙坚持的就是那份家教兼职,因为还要靠这份工作弥补自己的生活费用。    脸上的祛斑手术还要做两次才能彻底根除,可她懒散到不愿动弹,自暴自弃地以为,即便没了雀斑,自己一样不好看。    寝室是个令人心安的地方,她时常躲在床上,有时候没课,一躺就是半天,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就是浑身没劲儿,没有目标,也没有动力奋斗。    江湛给她带来的打击或许只是导.火.索,那种对未来的迷茫和无望才是她最害怕的。晏秋不敢见他,和风光无限的他站在一起,只会衬得自己更加灰头土脸。    她的意志正在一点点消磨。    迎接新的一年,寝室四人约定了一起出去过夜,民宿是提前在网上预订的,离学校不远,价格也算合理。晏秋没有心情,可也不想打扰到大家的兴致,于是违心地答应了这一集体活动。    很愉快的氛围,她也跟着乐呵。    原本准备了一堆的食材,准备自己动手做些家常菜,可临到头才发现,主人家几乎没有厨具,计划泡汤了,粗心大意的筹划人员自然免不了指责。    “赵彤彤你个大忽悠!”司涵不客气地戳了戳她的脑门。    赵彤彤哎哎地叫唤,跑到晏秋身后寻求庇护,小孩儿一样控诉,“小秋你看她!”末了又嘟囔着,“网上说的寝室霸凌就是这样来的。”    晏秋捂嘴偷笑。    最后只好点了外卖,虽然不算美味,可图的只是氛围,四个人坐在地板上,看着跨年演唱会的直播,一边吐槽一边玩乐。    晏秋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三个人正围作一团打扑克。    赵彤彤唤她过来帮自己看牌,一旁的盛白微直接想撒手了。    “我也不太会玩儿。”她悻悻地摆手。    十二点,大楼外准时响起了烟火声,嘭嘭嘭~接着络绎不绝。时钟划过,短短的几秒内,又进入了另一个全新的年份。    一切又翻篇了。    晏秋走到窗边来看,空中烟花灿烂,绽放在江边。为了管控空气质量,用量并不太多,却也响了好一阵。    转瞬即逝的烟火倒映在透明的玻璃上,和着城市繁华的灯与火,绚丽而华美,她从窗户上看清了自己的影子,忽明忽暗,孤零又落寞。外界喧嚣热闹,可她却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了。    一瞬间,晏秋忽然回想起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跌跌撞撞,步履蹒跚,有欢喜,也有心酸。最初踏入这座城市,既陌生又恐惧,在乎旁人异样的眼光,所以小心翼翼,她努力学习,努力赚钱,也短暂地体会到自己的价值,然后遭到全盘否定。    不过短短的几个月,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    她变得自私,虚伪,没了先前的战战兢兢。    简直糟糕透顶!    这座城市带了她什么?那个人又带给了她什么?    是屈辱还是冷冰冰的提醒?一股酸忽然间涩涌上鼻头,她泪眼朦胧地盯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眼角的泪不争气地滑落,心悲凉到极致。    “晏秋?”身后走近了一抹身影。她飞快抹了抹泪珠,无措地转过身。    望着她脸上的痕迹,赵彤彤还有些吃惊,“你怎么......哭了?”    晏秋怔了怔,勉强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只是有点想家了。”    对方放心地唉了声,拍着她的肩安慰说:“没事儿!再过不久就放假了!”    “嗯。”她重重地点头。    很快就会过去了!也很快就能将他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