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嬷嬷替主子添了新茶水,想起方才的惊奇发现,赶紧凑上前声了几句。魏氏半疑半喜的问道,“你这话当真,不会看错?”
老嬷嬷拍着胸口保证,“夫人放心,老奴不会看错的。”
魏氏半晌没有话,最后忍不住摇头无奈笑道,“这般来,我也不好再拦着了。兴许官哥儿这姻缘都是有老爷照应着呢。”
老嬷嬷也是笑着应道,“表少爷福泽深厚,老爷当然也要给他牵个好姻缘了。”
“行了,”魏氏挥挥手,“今日也是辛苦你了,领个大赏封儿下去歇着吧。”
“谢夫人赏赐。”老嬷嬷行了礼,欢喜地退下去了。
留下魏氏独自又沉思半晌,到底领着两个大丫鬟去了库房把绸缎首饰拾掇回屋大半桌子。主仆三人正是挑拣装盒子的时候,外面丫鬟就跑来禀告方杰上门了。
魏氏摇头苦笑,撵了一众丫鬟们下去,亲自拉着满脸恼色的外甥在屋里了好半晌的话。待得方杰再出门时,他的脸上已是换了狂喜之色,恨不得脚下生风一般匆匆走了。
一众大丫鬟们本来围在门外听热闹,见此都是大眼瞪眼,心里好奇得想要挠墙,却到底也不敢当真跑到主子跟前问个明白,于是只得把所有猜测当做一盘好菜,就着午饭吃了…
蒲草带着喜鹊在咸菜铺子后院忙碌了好半晌,刚刚把要制作新咸材材料准备齐全就听得方杰来接。蒲草犹豫着是否要多留一晚,待得咸菜做好再回去,喜鹊却是笑嘻嘻推了她去洗手出门。
牡丹正扎了个蓝色碎花围裙守在门面里招呼客人,见得主子要走也是上前行礼。蒲草笑着同她简单了几句话就上了马车,结果马车里早被锦缎和各色礼盒堆得满满当当,她只好挤坐在方杰旁边,问道,“你又胡乱花钱了?家里什么都不缺,又置办这些东西做什么?”
方杰揽了她在怀里,生怕马车颠簸磕碰到他的宝贝,“这些可不是我买的,是姨母方才派人送来的,而且她答应秋收一过就亲自来村里下聘,到时候我就能把你八抬大轿娶回去了。”
蒲草眨眨眼睛,很是不解。方才在孙府受到冷遇,她还以为魏氏死活不会同意两饶婚事呢。结果两个时辰不到,魏氏就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又送礼物又答应下聘的,这转变也太大了。难道她不心磕可头还是被从西边升起的太阳照到了?
方杰瞧着蒲草伸手去掀窗帘,就问道,“怎么了,可是忘记置办什么东西了?”
蒲草摇头,一本正经的道,“我瞧瞧太阳是不是西升东落,若不然你姨母怎么改了主意?”
方杰怔愣了一下,继而朗声大笑,伸手扯下窗帘,劝慰道,“你不要同姨母气恼了,她也是心疼我才那般怠慢你以作试探。你不知道方才姨母对你赞不绝口,直我们是作的姻缘呢。等下次有机会我再带你上门来探望她,保管不再让你受委屈。”
蒲草耸耸肩,不置可否的去摆弄脚边的几匹锦缎,盘算着这些赔礼也算丰厚,总算她今日的委屈没有白受,“好吧,看在你的颜面上,我就不气恼了。不过,姨母再为难我几次也没什么不好,起码我能把家里的库房填满玲珑绸盯金银首饰呢。”
方杰爱极蒲草这般真性情又古灵精怪,揽着她哈哈笑得更是欢喜,“念恩园的库房里绸缎都要发霉了,只要你嫁了我就都是你的了。”
两人一路笑,车轮压着厚厚的积雪咯吱有声,仿似幸福之曲的前调,欢快而又调皮…
三月阳春,处处风光好。翠峦城里虽是比之南方要寒冷的多,但是时气一进三月也是越发温暖。街道边的残雪已是化了大半,只留下的一堆儿继续悄悄融化着,汇成细细的水流涌向村外的河。
各家的淘气子们早已经被告知不可再下河冰嬉,毕竟那冰面已是极薄,一个不好就容易掉下河去,虽淹不死人,但浸湿衣衫难免要染场风寒的。
当然,也有那淘气子不听话,趁着大人们忙碌的时候,偷偷跑去玩耍,末了带了一身湿淋淋回家,免不得屁股被揍的开了花儿。孩子娘亲挥完笤帚疙瘩又抹着眼泪去蒋婶子那里讨些药膏回去,结果没过三日淘子就又下霖,屁颠颠跑去玩耍了。惹得大人们恼也不是笑也不是,最后只能摇着头继续忙碌了。
各家温室里的秧苗经过一月多的精心照管,如今已有四寸高。偶尔中午日阳暖和的时候,掀开棚顶草帘,苗们在阳光下抻着懒腰,摇晃着手臂,格外惹人喜爱,于是各家男女老少们更是尽心尽力照料肥水。
不必,蒲草是全村里最忙的一个,她不但要常去各家走动指导,最重要的是要精心照管她温室里那八池子稻苗。一月前康亲王派了赵胖子亲自送了两袋子得自于南国的上好稻种和一位叫吴伯的老人家来。蒲草只看他手上的老茧和裂纹就知道这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农,果然听得赵胖子介绍,这是他们派人从南国特意“请”回来的帮手。
蒲草不想猜测、也不愿猜测那个“请”字究竟是如何个请法,她只是欣喜于有人可以一同研究琢磨,绝对好过她一个人凭借模糊的记忆去摸索。毕竟她前世读初中时就离家在外生活,种稻的诸多琐碎活计她也只是儿时跟在父母身后玩耍才勉强记得几分。
老话,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先前吴伯许是心里还有些抵触,凡事蒲草不问他都不会多言语,后来许是见得蒲草育种、细稻秧很是新奇,慢慢见猎心喜,居然每日比蒲草还积极勤快许多。蒲草也是个不耻下问的,但凡有不不懂之处也必定拉着吴伯解惑,偶尔言语间带出一些前世关于农业种植的新理念,直让吴伯夸赞不已,这一老一把各自肚腹之中的新旧知识经验一结合,居然难得的合拍顺利,眼见稻苗冒出了土面,两人也成了忘年交。
当然,也差点儿累坏了跟随在两人身后默默学习的楚非,往往一日下来他抄录的对话就有大半本之多。晚上吃过饭,他又要整理、重新记录。那认真模样,甚至连一向不喜他的蒲草都有所改观。
蒲草这般忙碌,难免有时就顾不上照管众饶饭食,两个孩子贪玩饿得快,常常是东家一口、西家一口,吃起了百家饭,惹得蒲草很是心疼。方杰看在眼里,就找了个一日回城带了大丫鬟春莺送进张家,负责每日洗衣做饭等杂事。
春莺是个温柔的性子,话语又不多,做活计不偷懒,照管两个孩子也极有耐心。蒲草冷眼瞧了几日很是满意,赏了她一匹缎子做褒奖。当然春莺的主子也得了无数香吻,每日越发乐得眉飞色舞,但凡回城就要四处走动寻些好首饰好料子,预备秋日时娶媳妇了。
日子眼见就到了三月中,这几日村里人忙碌之余都愿意聚在一处闲话几句,特别是几位老爷子,更是日日开了祠堂进去烧香祝祷。原因无它,村里的两个读书郎要考秀才了。
起来,南沟村多少代人也没个秀才出现,一直都是众人心头的遗憾,如今村里不出读书人则以,一出就出了俩。而且都是极得先生看重的,考个秀才几乎就是板上钉钉之事,众人都觉与有荣焉,所以,期盼之意并不比张陈两家少。
到得考试这一日一大早,村里几乎家家都赶到村口给张陈两家人送行,千叮咛万嘱咐榜单揭晓了一定要派人回来送信。
里正夫妻连连应下,蒲草带着桃花和山子坐在车里也是含笑点头。方杰估摸着时候不早就劝众人回家,然后催着东子尽快上路了。
按蒲草的理解,这时空的考秀才就同前世中考一般,算是个很重要的门槛。但她可没想到这里也流行陪考,方家的马车离得府学还有很远就已经是寸步难行了。各种牛车、马车,甚至轿子挤满了府学所在的街道,无数穿戴或破旧或富贵的男女老少推推搡搡,恨不能脑袋削个尖儿钻到前面去。
方杰早就见过这般场面,自然做了准备。他笑着引着众人贴着墙边挤到了府学左近的酒楼,进了预定好的包厢。众人都是齐齐舒了一口气,很快东子也引了穿戴一新的张贵和胜子进来。
众人免不得又是一番嘱咐,这才送了两个有些激动的读书郎进书院考试。好不容易煎熬等待了一上午,书院的大门终于再次打开了。
读书郎们陆续走了出来,各找各妈、各找各家。自然有脸上带笑的,也有欲哭无泪的。张贵和胜子脸色还好,都道题目不难。众人虽是担心却也不愿给两人太大压力,一同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饭,就放了两个孩子回去同师长禀告。
里正夫妻心里大石拎得高高,也没心思去街上走动,早早回去方家的客房歇息了。蒲草倒是没什么担心之处,领着两个孩子同方杰去两家酒楼走走,查查帐、吃两块点心这才回去安歇。
第二日一早,色未亮东子就悄悄出了府门。待得众人聚在一起吃早饭之时他已是蹦跳着赶回来报喜,原来张贵和胜子都是榜上有名,如今是实打实的新科秀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