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圆圆歇场前说道:“今日是杨柳斋开张,明晚再演,还望大家捧个场面。”
后面以及门外的人,并听不到声音,靠口口相传才知道,便有人低声埋怨:“正唱到兴头呢,怎就止住了?”
一出脍炙人口、雅俗共赏的戏曲很难,这样的戏曲配上名角,就更难了,政坛失意或者无意科举的一部分江南文人,流连风月、听一曲水磨,是他们常有的消遣,就连张浦也不禁点头:“维斗,我们没有白来。”
可刚说出肯定,抬头陡然见到重新出来的柳如是、董小宛穿了旗袍,是长袖、立领的那种,不是很紧,但姣好曲线若隐若现,别具一番韵味。
“又是服妖?”杨廷枢眨眨眼睛,老气横秋地骂道:“伤风败俗!时过风移,何其令人痛心哉!”
骂完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才跟随分散的人流走了,金圣叹也拉了一帮县学同窗过来,正在告别。
此时已是夜幕降临,门口的灯笼光晕昏黄,跨出门槛,王修微忍住心动,道:“市面上新奇的衣服多,可我还没见过她们穿的那种别致的,这个杨川,真是奇人一个……”
许誉卿摸摸胡子,会意一笑,大方地掏出一张松江会票:“你喜欢,就找人去做,你们之中,不是有一种盒子会吗?”
盒子会是名妓之间的一种交流会,她们相见之时在盒子之中各备礼物,然后共同交流琴棋书画、歌舞琴箫,互相促进。
“松江会票能用吗?”王修微玉指一捏,会票上写了一千两。
“能的,在苏州有同家的店。”许誉卿摸胡子的手停住,“听说这个杨川捐了试百户,胆量倒是不小。”
“要没胆量,也不能白手起家了。”王修微美眸一瞟:“不过没你这个给事中有胆量,一封奏折,就直名震天下。”
正侧耳倾听的金圣叹送别朋友,笑脸相迎地过来作揖拱手:“许夫人要旗袍吗?不用定制,多麻烦呀,本店就有成品。”
王修微便巧笑嫣然地跟他去了,那美妇的韵致,纵使到了三四十的年龄,风情犹在,许誉卿笑笑跟上:“这杨川摆明是来坑钱的……”
门前道路,慢步到了轿旁的杨廷枢、张浦也听到了这边的话,杨廷枢抚须赞道:“投笔从戎,壮士也。”
又道:“我见黄皆令也在侧,天如不见上一见?”
黄媛介经常和男性文人相处的,一是贩卖字画之时,二是彼此诗文唱和,所以才惹来非议。
而张浦曾经想纳她为妾,都派人到嘉兴秀水去问,大有赞赏爱慕之情。
闻言,张浦咳嗽几下,细长的影子在道路上晃动,淡淡道:“罢了,昔日神女,今日已为他人之妇矣。”
上轿时又加一句:“大丈夫何患无妻。”
另一边的叶小纨也觉着新奇,但不好抛头露面,她既不是黄媛介,也不是王修微,佳节期间踏青游玩,又另当别论,看完出来的沈永祯已知心意,“我见到这杨柳斋居然还有别致的衣服,你等我一会。”
“哎……”
顾绛孤身一人,落寞地走了,他准备去县衙翻县志看,今年他就动笔开始写自己的书了,今晚的戏剧也给了他较深的印象,若干年后,顾绛的《天下郡国利病书》有这样一段话:“昔者,吴中戏曲倍盛,尤以崇祯十三年为最,姑苏女子圆圆,与柳是、董白、共演《女驸马》……吴中为之轰动……后服妖亦大炽……”
钱谦益的《牧斋有学集》也加了一句:“毛氏之书走天下,杨氏之书,亦走天下。”
只是,那个时候的顾炎武、钱谦益对“杨川”二字讳莫如深,隐晦委婉,以至于后世的史学家、研究者,对此争论不休,莫衷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