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丧的时候真是做什么都不带劲。 靳末玩儿了一周回到斯德哥尔摩的时候,只有两个感觉:想躺着哪里也不去,和想砸相机——特别是在看到拍的shi一样的照片。 生活真是毫无希望。 不过说是玩儿了一周,其实靳末最近一段时间来一直都处在懈怠的状态,推了所有的工作不说,还脱离了祖国的怀抱,大老远的跑到瑞典这个地方逃避现实,大有赋闲上一年半载的打算。 酒店花园里晒太阳的猫都没这么懒。 北欧的夏天从来不让人觉得灼热,柔软的暖风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湿气,二十度左右的环境也是最适合搭配各种好看衣服的,穿少一点不觉得冷,穿多一点也不会很热,简直让时尚爱好者们欲罢不能。 靳末穿过一片修剪的整整齐齐的宽阔草坪,走进位于斯德哥尔摩郊区的乡村俱乐部。 前台的北欧帅哥穿着制服,尽职尽责的露出迎宾微笑,“早上好,Jin。” 靳末抬手打了个招呼,提着背包带往俱乐部里面走,所过之处装潢、设计无不精致,简约之余也隐隐透着奢华。 这是一个以室内运动和冰上项目为主的俱乐部,主打老牌高端私人牌,资历相当雄厚,甚至还签约了不少国际著名的运动教练。 所以除了来放松心情的中高产阶级人群之外,也有相当一部分据说混迹世界前列的运动员。 不过体育运动项目向来和靳末不沾边,她从来不看体育杂志,不看运动赛事,微博上关注的没有任何体育相关的信息,最多最多只有四年一度的奥运会时,会跟风看上几场最火的比赛。 正值工作日的上午,俱乐部里来往的人很少。中产阶级们都在努力赚钱,而在此训练的运动员也都在各自的教室、训练场里挥汗如雨。 靳末日常参加下午的普拉提课程,其他时间就是借着俱乐部舒适的环境,做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进门之前靳末就看到不远的前面有个穿着黑色T恤和运动裤的男生背影。 很陌生的身形,看起来跟每天为了一身腱子肉拼命训练的肌肉男和运动员们不同,他看起来甚至有些纤细。 他一路脚步飞快的走在阳光下,丝毫不受身上背的大运动包的影响,充满着干劲的模样,轻车熟路的进了俱乐部院子然后又推门进入。 大概是新会员吧,靳末想。 相比之下,靳末的脚步不急不慢,甚至有些懒散,走到习惯待着的休息区,咖啡师Sara从木质吧台后面抬起头来,那是个相当漂亮的姑娘,金色的头发利索的束成马尾扎在脑后。 “欢迎回来,Jin,玩儿的怎么样?”Sara熟稔的问道。 俱乐部本身人流量就不大,更不要说之前连续两个周天天都在这里喝咖啡的靳末了。 休息区此时只有角落里坐着一名看报大叔,靳末把包放到靠窗的沙发位置上,走到吧台前坐下。 “美的很。”靳末说,胳膊肘撑在桌子上托着腮。 Sara大眼扫过来,“你的表情可不是这样说的。” “哈。”靳末语调平淡的附和了一下,毫无性质,好像出去旅游的根本不是她本人。 “拜托。”Sara夸张的耸了耸肩,“别自怨自艾了,如果你像我一样为了生活不停的打工,就没时间想这些事情了,至少现在,我是调咖啡的,但你可是俱乐部会员啊。” 这家俱乐部是会员制,必须满足两大条件才能进入。 一个是会员推荐,一个就是钱。 且不说靳末是哪里来的钱,之前拍照片挣得也好,爹妈给的也好,总之看起来至少是不用为了生活压力奔波烦恼的人。 在Sara看来,这些没所谓的烦恼都是有钱闲的。 靳末不置可否的挑了下眉,说:“法学院在读生小姐,你未来的生活才让人羡慕——来,先给我一杯冰美式。” 靳末看着对方熟练忙碌的背影,右手在木质吧台上轻敲了两下,随后手伸进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Sara调制完拿铁,转身把杯子放在吧台上的时候,一眼就看到那个画着一道白色弧线的盒子。 “你的礼物。”靳末把盒子往前一推,顺便把咖啡拿起来。 Sara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送给我的?” 靳末已经从吧台前起身,点头道:“我看到前段时间你ins种草了这个颜色,正好逛街看到,顺便买下来了。” “萝卜丁哎!” “不用谢。”靳末拿着咖啡杯一边后退一边走,“咖啡味道很不错,请继续努力。” 她说完转身往自己的座位走去,刚刚坐下,就听得手机震了一下。 放下杯子拿出手机一看,竟然又是Sara。 对方发来长长的感叹号,和无数个Thanks,激动之情隔着屏幕都要喷薄而出了。 靳末扭头看了一眼,姑娘开心的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低头打了一长串的字,然后晃晃手机示意她看。 信息刚好收到—“Jin,你真的是个天使!超级无敌感谢!我爱你!!ps,你今天穿的鞋真好看!” 靳末被对方的情绪感染,嘴角也忍不住微微翘起一个及不可查的弧度,回了个lol的表情回去。她余光瞥见自己脚上的鞋,两侧有蜜蜂图案的Ace系列运动鞋,心想确实很好看。 放下手机,靳末从包里拿出电脑放在桌子上,也不着急打开,反而从杂志架上抽了本随便翻看。 阳光被玻璃和细纱窗帘阻隔了两层之后,照到桌上的光线柔和且温暖。 电脑里有一部分她这次出去旅行拍摄的照片,本来打算挑选一下,结果现在也是懒得动手,不如看个杂志来的舒服。 半年前靳末拿了“PTO国际摄影师大赛”的时尚分类金奖,按理说该迎来巅峰时代,结果靳末手感却越来越差,每天在摄影棚的赶进度的生活也觉得越来越没有意思。 一个摄影师的状态不好,拍出来的作品能直观的反映出来,以至于一个跟靳末合作了两年多的高端品牌宁可支付违约金也要跟她解除合作,找了别的摄影师。靳末片约骤然减少。直到上个月实在是受不了自己拍的片子,干脆把手上不多的约片都推掉,不顾一切的“逃窜”了出来。 一个摄影师,最大的迷茫就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表达什么,而靳末现在就陷入了这个困境之中。而且她也无法接受照本宣科的、控制好一切技巧的单纯拍摄。 她想要找到照片里的灵魂所在。 可是显然,这个过程并不是这么容易。 物质生活上还好说,但是感情生活就像她自己拍出来的照片一样,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思维走偏了方向,靳末眼睛看着杂志,脑子里却想起了谭宗恒,目前名义上的男朋友。 掐指一算,两个人确定男女朋友关系也不过五个月,却已经整整一个月没见过了,如果说这是因为她跑到国外的原因,那平均一周才打一次电话的频率也实在是有点儿少。 明明应该是热恋期吧? 靳末心想,觉得自己应该主动一点,又拿起手机发了条微信给他--“今天这边天气很好,我回斯德哥尔摩了,你工作怎么样?” 聊天背景还是两个人的合照,照片也靳末难得笑的灿烂,身旁高大英俊的男人嘴角嘴角微斜,有些狂妄的表情。 盯着背景照片看了一会儿,对方没有回复,靳末算了下时间,国内大约正好是下班时候,没注意看手机也很正常。 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靳末决定不再等信息,重新拿起杂志看了起来。 但心情却莫名其妙的有些烦躁起来。 等到下午四点钟去上普拉提的时候,靳末在更衣室门口称了称体重,竟然比上周又瘦了两斤。 减重速度堪比糖尿病和癌症。 不知道应该开心还是绝望。 下了体重秤,靳末一路走进教室,径直走向里面角落里她习惯的位置。 因为一直在琢磨着体重的问题,没怎么注意周围的情况,直到还差几步就走到位置的时候,靳末突然顿住脚步,因为她刚刚才注意到,之前两周自己习惯待的角落里已经有了别人。 竟然是个男生。 靳末在这个班上了两周课,第一次见到雄性生物出没,不由的多看了两眼。 那是个穿着黑色短袖T恤和黑色长运动裤的男生,打眼一看就像是从哪个高中里抓来的,还没脱离单纯简单的气质。 此时这个“被抓来的”男生正盘腿坐在地上,低头拨弄着手上的一串翡翠珠子,身材看起来有些纤细。 大约是身前站了人的原因,格外敏感的男生立刻朝着她站的方向抬起了头。 观察别人被抓包,靳末下意识的就要移开目光,然而还没等她来得及有什么举动,坐在地上那男生扬起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Hi~”嗓音清澈,介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模糊质感。 就在那一瞬间,靳末仿佛觉得教室的窗帘被人一下子拉开,阳光瞬间洒在脸上,明晃晃的甚至让她看不清面前那人的长相。 唯有那双笑的弯起来的眼睛格外耀眼。 像是一道光突兀的刺破靳末周围昏暗的包围,势不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