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妃一定心怀怨念,故而对镇国将军灌输了那等观念楚王府的一切,本应当属于你!
想来镇国将军自幼就心怀不甘,可他那时却无能为力,直到娶妻生子,心里的欲望才膨胀得不能自抑。
旖景想起祖母提起楚王妃病逝,与世子五岁时也险些夭折之时,神情里分明有些愤怒……其中必有隐情!
难道果如自己猜测那般,楚王妃的死与世子的病是人为造成!
再往深想,如果世子仅仅是病弱,还不至于让楚王戒备到如此地步,前世之时,关睢苑一应药膳饮食,都只能由罗纹与管事嬷嬷经手,就连镇国将军夫人,都不能踏入关睢苑一步!楚王担心的,无非就是有人会加害于世子。
楚王为何会有此担心?无非是因为曾经有人加害过世子,甚至于楚王妃的死,也是因为一场阴谋。
楚王重情,可身份毕竟在那里摆着,就连老王爷当年,不也在无可奈何之下娶了心上人的长姐为正妻?如果楚王妃当真是因为病逝,楚王就算不愿续娶,老王妃甚至太后也不可能放任不理,可她们两位却默许了楚王的作为,这是否也间接说明,楚王妃的死另有蹊跷?
试想一下,如若楚王妃的死是因为中毒,世子的病也是因为中毒,楚王大可以维护世子为由,拒绝再娶妃。
可眼下的情形……镇国将军依然住在楚王府里,将军夫人甚至还掌握着王府中馈,不像是受到怀疑的人,如果楚王妃真是因为中毒而亡,被镇国将军推上来顶罪的那个凶手是谁?
这一切仅是建立在楚王妃被人毒杀的设想上,因此一时也难以找到清晰的头绪,但旖景相信,只要这个设想能得到证明,那么前世害死自己与世子的元凶就能锁定,必定便是镇国将军一家!只要锁定了元凶,再想办法暗中查探,一定能找到凶手的把柄。
经过今日与祖母的一席长谈,旖景感觉到祖母必定知道其中的隐情,可因着自己年龄还小,又事涉皇族秘事,祖母心怀顾虑,只怕是不会把知道的那些阴私事说给自己听,究竟要怎么才能证明自己的设想是否正确呢?
辗转反侧,直到夜深。
脑子里记挂着的事太多,以致梦境凌乱缤纷,清晨醒来,却偏又不记得曾有何人入梦了。
虽说睡得不安稳,可铜镜里映出的容颜却不见半分憔悴,肌肤依然有如新绽的玉兰花,面颊隐隐透出浅樱的绯红,晨风扑面,缓缓消解了脑子里的困乏,旖景深吸了一口起,转身之时,已是神采奕奕。
崭新的一日,绿卿苑依次迎来了好几拨访客
最早来的是二夫人利氏,她穿着一件半新的大红色牡丹褙子,华丽高耸的福髻上插着两对扁金花簪,佩着纽金衔珠凤钗、红翡玉钿,压鬓是一朵艳丽的海棠绢花,脖子还挂着玛瑙坠领,看上去端的是富贵逼人,珠光华气。
落坐之后,利氏与旖景进行了如下对话。
“五娘可知道你二姐被太夫人罚了禁足?”
“二婶子快尝尝,这是今年的明前茶,最是清新可口的。”
“你二姐人笨口拙,最是不得太夫人喜欢,可都是一样的孙女儿,罚也要罚得人心服口服吧。”
“春暮,快去拿一碟子翠玉豆糕来,二婶子往日最是喜欢不过的。”
“分明就是三娘的错,怎么连着华儿也一起受罚?”
“二婶看看我的针线,是不是比从前精进了?”
“五娘!好歹华儿是你的姐姐,往日又一惯是维护着你的,你就不能去求求太夫人,免了她受罚?”利氏拉长了脸。
旖景暗叹一声,脸上便露出了诚惶诚恐的神情:“侄女不知二姐因何受罚……但想来是真做错了事,只要二姐去祖母跟前儿道声错,祖母必会原谅了她的……祖母眼下还恼着二姐呢,侄女实在不敢替二姐认错。”
利氏铩羽而归。
紧跟着来的人是崔姨娘,一番告礼,诸多推辞,好容易才让她侧身坐在了锦墩上,却捧着茶欲言又止,那尖尖的眉头拧成一个纤丽的结,因为一晚辗转,仿若细笔画成的眼睑下,带着一抹淡青,虽然略显憔悴,更如捧心西子,浑然天成的病弱之美。
“五娘,都是你三姐的错儿,才让你受了委屈。”
旖景保持着婉然的微笑,却没有说话。
“她是个要强的性子,往日就常常冲你挑衅,全是她的不该……可她也实在没有坏心。”崔姨娘忐忑难安,眼圈泛湿,就像受了不尽的委屈。
旖景依旧莞尔。
“国公夫人罚了她禁足,我求了夫人,想去劝解一番她,可她不愿见我……”声音低了下去,崔姨娘似乎要落下泪来。
旖景垂眸,看着碧绿的茶叶,在温水里舒展着翠意。
“就怕她越发想左了,五娘,能不能去求求夫人,让她免了……”
“姨娘,三姐要强,我一惯是知道的,姐妹们之间偶有争执,夫人与祖母一贯也只是劝说,就算责备几句,也只是浅斥。”旖景终于忍不住,淡淡开口:“往日三姐与我争执,夫人何曾重罚过她?却不想她心里还怀着这样的怨恨!”
“可她……”
“当初母亲想要将三姐记在名下,本是一片慈心,可母亲不幸身故……难道我愿意如此?三姐有怨,可不当怨我,难道姨娘认为,我真是克死母亲的罪人?难道我真应当承担三姐的怨愤?”
“婢妾万万不敢!”崔姨娘大急,眼泪夺眶而出:“若非夫人宽容,婢妾哪里会有今日,也不会有三娘……”
“三姐屡屡与我争执,我原不知是因为什么,昨日方才知晓。”旖景有些不耐,微微蹙眉:“姨娘明知三姐介怀庶出的身份,又为何将这些旧事告诉了她,让她越发不甘?”
崔姨娘惊讶地看着旖景,似乎想分辨什么,可最终,只是默默垂泪。
“姨娘若果真为三姐打算,应当解开她心里的芥蒂才好,而不是来求我,我与三姐毕竟是姐妹,只要她不再埋怨,我也不会计较这些过去的事情。”
旖景摇了摇头,不再看梨花带雨的崔姨娘。
当一个长辈在面前哭哭啼啼,她是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安慰。
这时秋月掀开帘子,不满地瞪了两眼崔姨娘,禀报道:“五娘,国公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