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芷从他的目光中读懂了太多,大皇子原是陛下最看重的皇储人选,她低下头,闷声道:“我明白了,现在我知盼着儿子早早逢凶化吉,其它的……已经不在乎了。”
这一夜,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赵初临一句大皇子疯了,她便可以想见这一夜的凶险,她不能提剑去为儿子报仇,想必官家也做了很多割舍,一个人生生被逼疯,她不知道大皇子是得知了什么还是预见了什么。
此时此刻,她只要宣哥儿醒来,仅此而已。
“宣哥儿我来守着,你快去歇着吧。”
清芷摇了摇头:“夜里是意儿在这儿守着的,我才过来没多久,倒是你一夜没睡,先去睡一会儿,咱们俩谁都不能倒下。”
“我睡不着,还是在这里陪着你们吧。”赵初临坐在她身边,他的心中也很难熬,他怕儿子有事,更怕儿子和清芷一起有事,可他不能软弱,清芷和儿子都需要他。
太医们又来查看,宣哥儿从昨日吐了血后,就一直没有醒来过,他身体内的毒素还没有彻底清除干净。
清芷看着太医一针针扎在宣哥儿的身上,她的心也跟着一块疼,宣哥儿那么爱撒娇,若是他醒着,此时此刻一定要娘亲抱抱,一定会赖在娘亲的怀里不走。
清芷别过目光不敢再看,却突然听见宣哥儿痛苦的呻吟了一声,这是她自从儿子出事后,听见的第一次儿子发出的声响,她迅速回过身,却是惊得险些晕过去。
宣哥儿没有醒,可他大口大口往外吐着黑血,黑血顺着脸颊流到他的脖颈和身上,染头了被衾。
清芷一下子奔到儿子身边,哭着唤他:“宣哥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受?不怕的,娘亲在呢,娘亲在你身边。”
她想给儿子擦拭,可是黑血浸满了她的手掌,她从未感到如此无力过,仿佛儿子正在离她远去,可她拽不追,也追不回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赵初临抱着她的双肩,担忧地望向太医,太医言道:“王爷王妃不必惊慌,这些黑血里面都是毒素,小世子吐了这么多,不是什么坏事。”
清芷才慢慢缓了些,就听赵初临拧眉道:“有什么话不妨明言,看太医神色似乎有隐情?”
太医不敢隐瞒,继续道:“不过世子失血过多,他又无法进补,体内要与毒素抗争,造血极慢,长此下去,只怕……”
“请诸位太医合力想想法子,宣哥儿的命,就在几位太医手上了。”赵初临躬身拜礼。
太医们纷纷后退摆手:“王爷折煞下官了,下官拒不敢受,官家派我们来王府,就是全力医治小世子的,请王爷放心,我等一定拼尽全力。”
清芷浑身无力,可她强撑着身子,喊人送来温水,她一遍遍给儿子擦拭,又换了干净的被褥,宣哥儿是个爱干净的孩子,等他醒来若见到自己身上脏兮兮的,会受不了哭闹的。
“清芷,别担心,咱们的宣哥儿会没事的。”赵初临不停地安慰清芷,除了这样,他不知道还能对清芷承诺什么,而这些话也是对他自己说的,是他们夫妻强撑下去的信念。
清芷给儿子收拾完后,异常冷静:“不论他如何,我都会一直陪着他。”
赵初临心下一沉,想说的话梗在喉咙里,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白日里,谢府的、安府的、沈府的,还有她们夫妻俩的好友同僚,相熟的都来探望过,有忍不住当场哭了的,也有红着眼睛离开的,清芷对他们都只有一句话:“宣哥儿没事,他会好起来的。”
她从最初的崩溃到如今的冷静,赵初临瞧在眼里,心里却越来越担心,他甚至不敢想象若宣哥儿真的没了,清芷会做出什么事来。
靖安王府里,每个人都不敢大声讲话,不论北苑和南苑,都是一片哀伤和担忧,林意儿要照顾三个孩子,抽不出空去帮清芷,赵初秀倒时常过来,他不敢表现出丝毫悲痛,甚至不敢叹气,怕清芷和赵初临看了更加难过。
他唯有一遍遍劝慰,但那些话翻来覆去他自己都腻了,设身处地想想,若是慧姐儿遭遇同样的事情,他和意儿也要去了半条命。
而宣哥儿从小长在他们身边,南苑北苑向来不分彼此,宣哥儿何尝不是他们的孩子?他们心中同样的悲痛。
厨房尽量做些王爷和王妃爱吃的饭菜送来,希望他们好歹多吃几口,但每次端去都被原样送了回来,清芷实在没有胃口,饿急了她就吃几块糕点垫垫,望着一桌子的饭菜,反倒半口都吃不进去。
夜色渐深,宣哥儿又熬过了一日,也又昏睡了一日,期间又吐过一次血,只是比上一次吐得少了,血的颜色也鲜红了不少,太医认为是好兆头,说今夜尤为关键,几位太医轮流值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