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轶一众在川子河边兵分两路,黄文定领张良与李崔带着无头尸体返回县衙,宋轶则是带着叶俊俊与双狄以及若干衙役往“罗记杂货铺”而去。
初时,宋轶办案虽有手段,但诸多衙役尚且不服管教,根本无从听命,必须有雷付、张良这般衙役头子才能有所调遣,而如今历诸多案件,宋轶文武全才早被众衙役佩服得五体投地,再加上陆文君一案刚分了贿银,天长县衙役无不为其折服,再无需有谁约束,也都对宋轶万般个心悦诚服。
这些服帖的捕快很快便收到宋轶下达的第一个命令,让跟随自己办案的这些捕快去将返现李满人头当天的程家仆人、运货苦力以及被关在牢里的聂磊给带到“罗记杂货铺”,他准备将当日情况重演一遍,看看其中是否有可取之线索。
捕快们得令而去,双狄便又讨论起来这个哪儿死人哪儿有他的聂磊,叶俊俊自认也算与聂磊有过一些交情,如今他从一向旁观的证人变成身居其中的嫌犯,不免有些唏嘘,便问宋轶:“宋小鞋,你觉得此案是否真的会与聂磊有关?”
宋轶一笑,说道:“从理论上来讲,聂磊的确是嫌疑人,不过在我看来,他其实最多只能算是一个替人顶包的倒霉鬼,并不会是真正的凶手。”
叶俊俊问道:“此话何解?”
宋轶解释:“我们看过包裹李满头颅的那块红布,从红布上的泥渍判断,这颗脑袋是被人反复埋进土里又被反复挖掘出来,假设聂磊正是凶手,或者与这颗人头有任何关系,但不管如何去想,他都不应该将这颗人头放进次日就要被送走的恭桶之中。”
“若是他喝醉酒,无意为之呢?”身后的狄元芳问道。
“太不合常理。”宋轶摇头说道,“我们来看一下死亡时间,按照死亡时间便能够找到一些破绽。此时我们并不能够完全确定李满具体的死亡时间,有的两个明确的时间点是,三天前的早上发现李满人头,而玉娘则称五天前李满便不曾回家,因此大概判断,李满死亡时间是在三天到五天之间。”
“这个死亡时间跨度太长,不过其实以我们目前的证据和线索,大致也还能将死亡时间进行相对的缩减。”宋轶说道,“根据红布上的血迹可以判断,当这块红布用来包裹人头之时,其实血已经凝固,布上的血迹也仅仅只是刮蹭上去的,并非是从人头中直接流出来的。而在此之前,这颗人头则是被埋在泥土里。”
三人听了连连点头,宋轶一笑,正准备往下说时,忽然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乐声,仔细听去,却正是自己当初在花满阁内所“作”之词雨霖铃。
宋轶顿感好奇,急忙循声望去,恰见一座高楼立在高桥之下,高楼名曰“天香院”,听内里莺歌燕舞之声,不用细瞧也能够猜测到,此处必然是一处秦楼楚馆,但到底与花满阁相似还是与芳满楼相仿,就需要进内去仔细观瞧了。
此时正在办案,宋轶当然不会真潜入其中一探深浅虚实,只是好奇为何天香院内竟然会有人弹唱自己的曲子,除此之外,便是轻易就想到了花满阁中的嫦嫦。
半个多月前,宋轶匆匆离开天长赶赴泰兴查案,始终并未与嫦嫦道过一声别,如今一回到天长便又接手一起案件,诚可谓分身无暇,此时听闻旧曲而想起嫦嫦,也全然在情理之中。
只不过此地为城西,相距城南尚有一段路程,宋轶即便想要趁着办案之便路过花满阁,也恐怕有些困难,想到此,未免伤感起来。
叶俊俊也听见雨霖铃琴声歌声,一看宋轶表情便知道他定然又在思念花满楼的花魁,就急忙一踩宋轶脚背,提醒道:“宋小鞋,别忘了我们现在还在查案呢!”
宋轶吃痛,缓过神来,故作镇定,看了看高桥,又往桥另一侧一指,说道:“对面桥下就是罗记杂货铺了吧?”
高桥名叫“虹月桥”,桥下则是“虹月河”,同川子河一样,都是横穿了天长县城的河流,桥两岸商铺林立,也是天长县内一处繁华之所,“罗记杂货铺”则正是在桥的另一端。
叶俊俊并未揪着宋轶不放,见他回过神来,便是说道:“方才说到人头原本是被埋在土里,你该接下去继续说了。”
“哦哦,对对,接下来……”宋轶仔细回想方才自己所说所想,半晌之后才继续说道,“我方才是想说,其实将人头放在程家新订的恭桶之中必然也就趁着定下货之后的晚上,那也就是说,其实在那天晚上之前,李满便已经被杀。所以李满真正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五天前最后一个人见到过他之后,以及程家管家在罗记杂货铺定下货物之前,至少也应该是在当天入夜之前。我们虽然还未审问过所有可能有嫌疑的人,但这一段时间里,聂磊却未必不会有不在场证明。”
叶俊俊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们真正要找的是凶手,而并非是将李满头颅放进恭桶之人,而即便确实是聂磊将头颅放进了恭桶,也并不代表他就是杀人凶手。”
宋轶认可地说道:“而且根据我对聂磊的熟悉程度看,如果他真的发现了一颗人头,绝不会将其藏匿起来,最大的可能还是立即报案,因此我觉得他的确不知人头之事。当然,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那便是,聂磊想要极力维护真正杀害李满的凶手。”
叶俊俊沉吟,虽然宋轶口口声声说着聂磊应该只是被栽赃嫁祸,却还是十分理智地保留对他的怀疑,并不因为相熟而盲目信任,也不会因为厌恶而极度针对。
叶俊俊忽然想起,宋轶一直以来便是如此公正与客观,但转念之间,她忽然又在想,将来若是遇到一个十分牵动宋轶情绪,亦或者让他的公正与客观有所动摇的案子时,他会如何面对。
念头一闪而过,叶俊俊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否尴尬,只是急忙想找一个话题转移注意,就问道:“既然你已判断聂磊嫌疑应该不大,而且程家的几个人以及运货的苦力应该不太可能是凶手,那你又为何还要将当日事件重演一遍?”
宋轶的确未察觉叶俊俊当时心中所想,只是耸耸肩正要回答,却听见一路之上并未如何开口的狄青问道:“师父是想弄清楚,人头到底是如何到的罗记杂货铺吧?”
“聪明!”宋轶开心地回头,赏了狄青一个大拇指。唯美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