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凉是个可怜的姑娘，可沦落风尘的女子，又有哪个不可怜？

凉凉在五年前被他走投无路的父亲卖进一家青楼，她用生命反抗，可反抗的结果还是让她沦为男人的玩物，最后她逃了出来，又辗转来到了花满阁。

花满阁不是纯红倌人的窑子，它可以学才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方妈妈从来不会逼迫她口中的女儿们强行出卖自己的肉体，但在这里，凉凉还是选择做一个红倌人。

来喝花酒的人，有时不会管你是红倌人还是清倌人，他们酒酣时，照样会对清倌人们动手动脚，凉凉每每会帮这些姐妹解围，久而久之，整个花满阁，几乎所有的清倌人都受过她的恩惠。

凉凉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姑娘，善解人意、聪明伶俐，花满阁的人都说，这样的姑娘应该遇上一个如意郎君，让那位郎君为她赎了身，从此远离风月只做人妻，而后来，凉凉果然遇到了一个严豫。

严豫是一位落魄的公子，天长只是他的暂居之地，他来花满阁也仅仅只是陪同朋友，那位朋友是花满阁的熟客，自己点了一位相熟的红倌人，就将严豫推给凉凉，让凉凉好生照顾。

凉凉将严豫照顾得十分体贴，而从那一次之后，严豫几乎每天都会来花满阁，他没有太多的钱买下凉凉的一夜，他只求每天都能见上凉凉一面。

久而久之，凉凉终于被严豫的痴情所感动，她将严豫邀进自己的房间，从那以后，她用自己的积蓄为严豫买自己的春宵。

凉凉与严豫的事，很快传遍整个花满阁。严豫虽然家道中落，但样貌品行皆数优良，因此姐妹们都劝说凉凉可以借此转为清倌人，等再存够了钱，就将自己赎出去，凉凉却总是以自己的才艺不出众，赚不到钱而拒绝。

到一个月前，凉凉终于与严豫商量妥当，她将自己当时所有的积蓄纹银一百二十两尽数交给严豫，让严豫可以拿着这笔钱经商，等个一年半载，能够光明正大地将她赎出去，再嫁入严家。

严豫拿着银子离开了，他听凉凉的话，好好回乡经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来过花满阁，而凉凉则是向方妈妈提出不想再当红倌人，方妈妈欣然应允。

凉凉开始了新的生活，她开始认真地学习才艺，甚至连声声与嫦嫦都手把手教过她，她学得很勤快，但进步确实不大，因此几乎没有客人点她的牌，可凉凉依旧很快乐，她有所期待，只要将来的日子能数得出来，她不觉得此时的自己有任何的委屈和辛苦，只是这样的快乐太过短暂，她甚至还没能让自己沉迷其中，就被人狠狠推进了深渊。

在严豫离开的半个月后，也就是凉凉死亡的半个月前，花满阁内来了一位严豫的同乡，接待这位同乡的是花满阁里的另一位红倌人，凉凉为了打听严豫的情况，特地跑来一同伺候，从这位同乡的口中，她确实听到了严豫的消息，一个让她恍若晴天霹雳的消息。

严豫成婚了。

同乡说，严豫在老家一直有位未过门的妻子，半个月前，严豫发财回家，两人即刻成婚，而且不知为何，在成婚之后，严豫便带着家人搬去了北方，具体哪一座城，谁都不得而知。

那天，凉凉不见了，方妈妈找遍整个花满阁都不见凉凉的踪影，甚至派人在天长县内外找，依旧无果，一直到第三天，凉凉才终于又回到了花满阁，回来之后，她躲进房间哭了三天三夜，到第四天，凉凉推开房门，她再一次向方妈妈提出，自己想继续当回红倌人。

方妈妈并未反对，但还是进行了劝说，只是凉凉态度坚决，最后还是依从了她，如此，一直到被人发现命殒在房中。

“其实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凉凉消失的那几天，她一定去了严豫的老家。凉凉不会轻信他人传言，她一定是眼见为实，才会在回来之后哭得那么凄惨。”楠楠低头，轻轻抹去落下的眼泪。

房间里沉默着，良久，叶俊俊恨恨地冒出一句：“又是一个薄情的男人！”

除了宋轶，三个男人不自觉低了低头，宋轶不对此进行评论，只是向方妈妈三人确认：“凉凉的事你们应该都清楚，那你们今天见到严豫的时候，就没问问他？”

“问了，哪有不问的道理。”方妈妈气呼呼说，“只是严豫这小子太气人，根本没理我们！”

“也可能他是怕我们为凉凉出头。”冰冰说，“所以见到我们就慌慌张张地直接往凉凉的房间跑了，我们告诉她凉凉病了他也不听，开了门就闯了进去。唉……”

落落也长声叹气，说：“我们当时觉得，凉凉既然能让严豫进去，或许是原谅了他，而且严豫见到我们的时候，那副捂着脸不敢见人的样子，确实也让我们觉得他好像是来认错的，可谁曾想……唉！现在想想，当时我们若是拦着严豫，或许凉凉就不会有事了。”

宋轶急忙问：“你刚刚说什么？你们见到严豫的时候，他是捂着脸的？”

三人重重点头，看样子十分确认。

宋轶疑惑：“既然是捂着脸，你们又是怎么认出人来的？”

“衣着、身形，都不难看出啊。”落落说，“严豫家道中落，因此生活拮据，来了我们花满阁不知许多次，几乎都只穿着同一件衣裳，时间一久，阁里的人只认衣裳就能知道是他了。”

“而且他当时是用扇子遮着自己的脸，那把扇子我们都认得，就是严豫的扇子，更何况，他的腰间还挂着一块玉。”冰冰说，“那块玉是凉凉买来送他的，原本是一对，一块在凉凉身上，另一块就在严豫的身上，这也是阁里人人都知道的，几乎所有人都认得。”

宋轶皱起眉头，他来回踱步仔细想了想，忽然抬头看向黄文定，紧接着又走到黄文定身前，自己稍微比量这个比他矮大约一寸半的身高之后，才问方妈妈和楠楠四人：“你们看一下，严豫的身高、体型，是否与他接近？”

坐着的四人起身，将黄文定细致打量，又各自确认之后才点头回答：“是。严豫的身形的确与黄大人相差不离。”xiashu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