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又有人佐证:“是啊,从盱眙到我们安平村,步行怎么也得走个一天一夜啊!”
“是啊!没错啊!”宋轶大声地回应,“在胡刘氏死的那一天,胡阿当的确刚从盱眙出发,他也的确一路步行,也的确至少走一天一夜,根本没有杀胡刘氏的可能!”
胡阿当欣喜:“也就是说,先生也认为草民是冤枉的?”
“冤枉?”宋轶冷哼,“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杀胡刘氏,可我什么时候说你杀了你亲娘?我从头到尾一直在让你认的是你杀害自己父亲胡三的罪!那你现在看着我大声地回答我,胡三是怎么死的?你到底有没有杀胡三?”
胡阿当整个人都怔住了,他真的很听话看着宋轶,但嘴巴张张合合,愣是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外面的看客们又开始议论纷纷,声音从低到高,从寡到众,终于又轻易盖过公堂上的声音。
叶远山又摔了一记惊堂木,很巧妙地变成一个捧哏,问宋轶道:“可是经由检验,杀死两名死者的凶器,就是同一柄菜刀啊。”
“可凶器相同,并不代表手持凶器杀人的就是同一个人!”宋轶一字一句地说出口,“因为杀死第一个死者胡刘氏的人,就是第二个死者胡三!”
满堂一片惊呼!
惊堂木再次落下,叶远山指着宋轶追问:“说下去!”
“死者胡三,终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更重要的是,他经常没来由就家暴自己的妻子,也就是本案另一个死者胡刘氏,根据安平村村民三婶反应,案发当天,也就是四天前无事初刻,还听见了胡三和胡刘氏在家中争吵。可这一次的争吵和之前不同,这一次,胡三恼羞成怒,气急败坏之下拿了菜刀,三刀砍死了胡刘氏!
“胡刘氏死后,胡三应该慢慢冷静下来,他还有些小聪明,故意将家里的东西弄乱,将值钱的东西都翻出来,伪装成有强盗入室抢劫杀人的假象,自己则逃到县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到芳满楼过夜。
“胡三大概以为,胡刘氏的尸体会被邻居发现,自己在外可以不受牵连,但偏偏第二天匆匆回到家中,发现自己胡刘氏的尸体还好好在家中摆放,可这时候,胡阿当正好返回家中,亲眼目睹了胡刘氏死在胡三的面前。
“当时胡三大概进行了辩解,两人还进行了争吵。”宋轶指了指也在堂上跪着的聂磊,说,“安平村村民聂磊当天从县城返家,正好听见了胡三和胡阿当争吵的声音。”
聂磊连连点头:“回知县大老爷,正是如此!”
宋轶拍拍聂磊的肩膀,示意他任务结束,自己则继续往下说:“争吵之后,胡阿当心中愤怒,激起为母报仇的心思,正好看到掉在地上的,杀害自己母亲的凶器菜刀,捡起菜刀就从背后砍了胡三一刀!但胡阿当毕竟不是凶残之人啊,一刀下去,大概就清醒了,只是这一刀伤口太深,胡三当场毙命。
“随后,胡阿当就想出一个方法,他在院里挖了一个坑,将胡三的尸体埋在坑里,同时又将凶器和自己为母亲带来的板栗也给埋在院中,随后就跑出家去,与胡三一样,到了县城,不同的是,胡阿当是去找了自己的朋友到酒馆喝酒,过了两天才回到安平村,假装自己刚知道自己的母亲被杀,演了一出好戏给我们看!”
宋轶深吸一口气,追着问:“事到如今,胡阿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满堂寂静。
胡阿当脸色惊慌,他重重地喘了几口气,稍等了片刻,终于像是回过神来一般,问:“可是宋先生,您说的这些都是猜测,证据呢?”
宋轶好像完全意料到了胡阿当会有此问,冷笑一声:“胡阿当啊胡阿当,事到如今你还要辩解?你家院子里挖出来的板栗,不就是你早就回过家的最好证据?”
“先生,那说不定就是先前我阿娘自己买的板栗呢?”胡阿当问。
宋轶笑得更讽刺:“那你怎么解释,就在胡三被杀当天,也就是你所谓的回到天长县的那天,南城门的守卫见过你从南门进城?据我所知,从盱眙进天长县,正常要走的是北城门吧?可为什么当天守北城门的人却没见过你?你不会告诉我,你特地路过北城门,绕到南城门再进入县城?”
胡阿当反而露出挑衅之色:“宋先生,南北城门每日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守城的军爷也未必记得清有谁路过有谁没路过吧?”
宋轶不说话,看向黄文定,黄文定起身高喊:“带当日守城当差!”
衙役将黄文定的话一传,不多时,就有八个羸弱的中年兵丁走上公堂,在拜会过叶远山之后,八人共同亮明身份,原来是胡三被杀当日,守在天长县南北城门的厢军。
当堂,宋轶先问北门看守,北门四位看守无一见过胡阿当,而再换南门看守的时候,其中两人竟然共同指认,也就是在胡三被害的当天午时左右,胡阿当从南门进城。
“小人与胡三是赌桌上的朋友,那日清晨,城门开了没多久,胡三就出门回家,我与他打过招呼。但胡三平时就算在城里过夜,也不会那么早回家,因此心生疑惑,见到胡阿当匆匆忙忙进城时,本想询问两句,但当时确实人多,顾不上问,也就任他进城了。”
一位兵丁说完,另一位兵丁就说:“小人曾与胡阿当同桌吃过酒,听闻过胡阿当家中悲惨,因此记忆深刻,因此也认得胡阿当,当日确实见过胡阿当慌慌张张从南门进城!”
宋轶冷声,质问胡阿当:“两个认识你的人指出来你从南门进城,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我……”胡阿当还想争辩,但一时之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说辞。
宋轶却将一张胡阿当的画像伸到他的面前,声音依旧冰冷:“好!那我就再当你还说了个合理的解释,但你说从盱眙回来的时候帮助过一位砍柴的老翁,我现在就让叶大人派捕快拿着你的画像去沿途寻找!一位受你帮助过的砍柴老翁,你还给过他一包板栗?这样的人不难找吧?最多也就是费点时间吧?但要是验证你还是说谎,你又要怎么解释?”
最后,声如洪钟!
胡阿当看着自己的画像,良久、良久,忽然之间,只听一声痛苦,他人扑倒在地,嚎啕声声:“大人,草民认罪了大人,草民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