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机会来了,上天给了他一个谢澜庭。
一个能有武功上胜过萧云忘,却不会成权力觊觎者的人。
一战功成,以后空气都会更美好吧。
窗外传来一阵隆隆雷声,
太监连滚带爬地进来,道:“皇上,谢澜庭已经进宫,跟萧蛮子动手了,皇宫都快被他们弄塌了。”
李晨弈起来后一脚踹翻太监,骂道:“混账,大呼小叫地干什么。”
他走到屋外,只见天空两道惊虹相互飞驰缠绕,每一次相撞,都会引起一阵雷鸣,声响之大,震耳欲聋,仿佛天地都为之颤动。
漆黑的夜空被每一次的相遇激出的火光照亮,李晨弈的脸庞在光亮下显得阴晴不定。
又是一记惊雷,猛然炸响,天地之威,一时震动天地,仿佛脚下大地,竟也随之颤抖了几下。
几乎就在同时,苍穹之上一道闪电撕裂长空,破云而出,降落人间。
李晨弈喃喃道:“这就是传说中高手决斗吗?谁占了优势?”
身后的还捂着胸口的太监道:“都说萧蛮子武功天下第一,这些年天天都在中枢院困着,想必不是姓谢的对手。”
李晨弈冷笑道:皇权之重,岂是他能承受的。
“朕要更衣,去摘星楼,我要在楼上观战。”
摘星楼是皇城里最高的楼,高约十五丈,可俯瞰整个皇宫和京城。
只是如此战况,去摘星楼也看不到什么,萧云忘与谢澜庭的战斗几乎充斥了整个皇宫的上空,且毫无定势,来去也无踪。
等李晨弈到摘星楼,战斗已经终于落下帷幕,天下大雨。
当帝国引以为傲的城墙像烂泥融开一角的时候,谢澜庭青衣负手,从城门走来。
他右胸口一道伤痕,血浸湿了衣服,由于气息不稳,雨水在他头顶三尺被隔开,激荡飘飞。
他每一步都很重,身后的石板路留下一串一寸深的脚印。
谢澜庭走得很慢,等他走出禁宫时的一刻,李晨弈对身后的太监说道:“传旨,所以在京三品以上文官武将全部进宫,今日早朝。”
…………
京城内街道两旁的冰雪尚未解冻,天气不算酷寒,但树枝尚未发芽,禁宫大门在午夜打开,一队快马扬鞭奔出,马上将士是清一色虎贲军的军服,右手提着灯笼,左手持中枢令符,队伍在长街尽头分开,像是萤火虫飞入草丛,消失不见。
苏旦是皇亲,也是不得志的官员,白天在萧云忘之下,他这个中枢副使形同虚设,如今晚上只得躲在宅邸无所事事,约三五好友聚会,夜夜灯火通明,热闹程度比起流金河两旁的青楼乐舫也不妨多让。
府中此时处处欢声笑语,连庭院的空气里都弥漫着清甜芳香的气息,更不要说人头攒动的大堂了。
苏旦与状元刘明希坐在榻上,其他宾客或坐或立,兴趣昂然地倾听着秦晚菲的琵琶演奏。
一曲奏罢,欢声,掌声经久不绝,各人赞赏阿谀之声如潮。
刘明希声音响亮,清清楚楚传人众人耳朵,道:“都说依水楼秦晚菲如雪梅莲花,多少人为一睹芳容倾尽心思,琴棋诗画更是样样精绝,往日总以为不过如此,今日一见,真是明希见识浅薄了。”
这一句赞赏得宜,又不失状元郎的矜持,众人心想这状元郎风流之名传遍流金河畔,今日能否赢得秦晚菲芳心?
秦晚菲眼波流转,道:“指法粗陋,难成佳音,让状元郎见笑了。”
才子佳人固然让许多羡慕,可并不是每个人都希望什么好事儿都让刘明希给占了。
宾客之中有人朗声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要是这算指法粗陋,恐怕其他人都得羞愧而死了。在下略懂音律,不知晚菲小姐可否赏脸,共奏一曲。”
此言一出,引开众人掌声连连,都起哄着秦晚菲再来一曲。
刘明希没有引得秦晚菲的注意,顿时有点失望。
高冠美髯的苏旦身处欢乐的宴席中,神情淡然,丝毫没有被众人的气氛感染,显得郁郁寡欢,仿佛心事重重。
这时轰隆作响,天际仿佛有巨石滚过,声音瞬时就压过屋内的靡靡之音。
苏旦第一个起身来到庭院,其他人紧随其后,大家抬头仰望,天际电光闪烁,浮云翻卷,以京城为中心向四周飞速流走。
这番末日景象惊呆了众人,半晌无人说话,苏旦最快反应过来,道:皇宫内出事了,快来人,去问问究竟是何事引起天象奇观。
府中下人不一会儿就回来,跪下通报,道:“去宫中的人半路就给拦下了。是虎贲军,说是奉皇上旨意,命中枢院副使苏旦,京中各处机要官员,武将全部进宫,今日早朝。”
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早朝?这玩意儿都多少时日没听过了,上次已是半年前了吧。
“虎贲军……”苏旦低吟一声,抬头问,“你可看清了?”
通报的下人答道:“他们还要通知其他官员,来去都匆匆,但确是虎贲军。”
虎贲军乃皇帝亲兵,只听皇帝一人旨意,萧云忘也无权调动。
皇权强盛时期,虎贲军设中郎将一名,为统领将军,正三品,军中兵卒八千两百人,各个勇猛善战,是京畿地区最重要的军事力量。
只是萧云忘入中枢院十年,对皇帝的限制几近苛刻,形如对待囚犯,虎贲军的规模一再缩减,十年前八千两百人,现在已只有五百多人,地位越来越低。
虎贲军在大家的记忆中已经逐渐模糊,如今重新这个名字都是一怔,明白人已经从中悟出了什么。
苏旦道:”还说了什么?”
通报的人答道:“没有,问了,来人也没多说。”
苏旦转头幽幽对众人道:”时候不早了,今日就到这里,若不尽兴,咱们改日再聚。”
在座宾客中有几位也是朝中大臣,虽然对秦挽菲的琵琶意犹未尽,但知道事情不简单,闻言立马告辞。
……
只过片刻,达官显贵聚居的京城东北方向渐渐听闻狗吠人声,被叫醒的官员一时间体会到权力的重担,丝毫不敢怠慢,急忙钻出暖暖的被窝,奔赴皇城。
寂静无人的街头巷尾立马变得熙熙攘攘,杨仪向邻居低声问:半年不早朝,今儿发生什么事了?
郭川和杨仪是同年的举人,其后同朝为官十数年,是交情深厚的朋友。
郭川要躲进轿子里,趁着到皇宫的途中整理好衣冠,抬头反问了一句:你家的轿夫呢?
杨仪说:前几日告病了,我只能骑马去了。
郭川一把将杨仪拉进轿子,说:真是受苦受累的命。兴许萧蛮子把小皇帝杀了,请我们去参加他的登基大典呢!
杨仪失笑,说:你这张臭嘴迟早让人撕烂。心中知道郭川在玩笑,也不得不为时局动荡而担忧,太平光景谁敢开这玩笑话。
抵达禁宫,已有近百人聚集在一起,大家住处离禁宫大都一里有半,找不到轿夫的人都喘息未定,这时才有时间慢慢整理衣冠。
禁宫侍卫早已接到通知,打开宫门,查验身份后便有专人陪伴到大殿。
众官员起初交头接耳,各自猜测,到了大殿内看见皇帝李晨弈正站在龙椅旁,臣子排好序列,立即跪倒,三呼万岁。
皇帝此时朗声道:“免礼,众爱卿一定好奇今日发生了所为何事?为狩猎,狩猎天下最凶猛的猎物:萧云忘。”
这一刻,李晨弈感觉自己真实地走到权力的顶峰,真实的皇帝。
二十年,他忍辱负重二十年,终于等来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