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姬床上醒来时,宫里未有人影,聒噪的蝉鸣声吵得她难安,她下了榻,绕开席垫桌椅,径自跨了户槛,沿着廊庑看到了跪满宫院披麻戴孝的太监宫女和穿着素静的高阶上的一众妃嫔。
雍姬捂着涨疼的胸口穿过那些哀容的,慎重的,无表情的人群爬上石阶,无人阻拦地进了自己母亲的寝宫。
她一进去,耳边便送来了微弱的“嘤嘤”的婴儿呼唤。
殿里还有一股若有若无久经未散的血腥味。
雍姬略过婴儿,向帘内床上看去。
她的父亲正痴痴的摩挲着她的母亲的手掌心,甚是眷恋。
雍姬咬了下手指又紧捂了胸脯,难受地有些不明所以,她小跑过去,爬上了父亲的膝盖,但这次她父亲没有像往常一样拥抱她,她又朝着床上的母亲轻轻摇了摇,母亲未有睁眼。
她沉静地凝视母亲的双眼,复又朝母亲重重地摇了摇,母亲还是未醒。雍姬眼神这才向后面的父亲投以询问,然而她的父亲却两眼无神地盯着床上依旧形貌昳丽却没了声息的女子。
雍姬安静沉沉地坐在父亲怀中不知几时。
等她再一次记事的时候,她的弟弟令和都一岁了。
四岁的雍姬恢复了神气,每日抱着弟弟玩耍,偶尔也会拥着宫女太监侍卫满宫满皇城地疯跑。
完美继承父母美貌的雍姬随着年岁的增长,那绝世之姿,超凡脱俗的容貌令满宫满城见过的人皆惊诧瞠目。
雍姬日日疯乐不止,直到有一日被她久未面见过的父亲抓到膝下。
她咬着拇指,仰面望着父亲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病怏憔悴的形容,喜悦忐忑等复杂的情绪咻地被一股哀伤难受替代。
“雍姬,你已经五岁了。”
雍姬不敢看父亲的形貌,只能低头继续听父亲言。
“以后你和弟弟便是各自的依靠,你要尽早收心学到点本事,日后才有安身立命的依仗。我给你找了各路师父先生,从今日起你要勤勉好学才是。”
“是。”雍姬乖巧诺道。
却说那怪女子东宫原以为毒害徽元难产后,她便可以重获帝宠,不期然,耀文帝居然是个痴情种子!
好笑!
自从徽元故去后,耀文帝不再去后宫,反因思念成疾,身体每况愈下,不到三年便崩去了,徒留雍姬姐弟俩在宫内举目无亲,受人欺凌。
耀文帝驾崩后,东宫西宫又开始实力的较量。
耀文帝未来得及立下太子,储君之位空悬多年。
早先有人推测耀文帝是想立宠妃徽元之子令和为太子,无奈令和过于年幼,恐朝臣不应,索性便想等皇子年长再做打算,何曾想天有不测风云,皇子还未茁壮皇帝就崩了。
由此,雍姬令和处境之艰难,虽有耀文帝临前托孤,将雍姬姐弟指与皇后身下扶养,同令几位大臣作保,但仍如履薄冰。
雍姬在这样的环境下不得不被迫一夜之间早慧,为了防止他人趁隙谋害令和,雍姬照顾弟弟更是不假与人手,时刻不离。一个人一分为二,为姐为母。
尧国朝堂势力一夜间分成两派。
皇后的娘家势力派拥立皇后亲子为帝,另一派是拥立东宫的养子的一群朝臣。
这个东宫在耀文帝还在时,恃着与耀文帝往日情分,苦苦哀求过继了耀文帝其他已逝妃嫔的子嗣。
耀文帝或许到死也未彻底看穿这个他在深山野林里带来的女子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在东西两宫鹬蚌相争时,抱着为自己赢得更好处境心态的雍姬,时年八岁,谋略一番后,以孩童的戏言,佯装纯真的笑颜,故假作在皇后面前建议道,
“何不在父皇灵前当着众大臣的面直接将哥哥推上皇位,只要舅舅带着兵围了当场,谁不敢山呼万岁?”
皇后与国舅听了相对而视。
皇帝举行葬礼前日,国舅借故要与伤心难持的皇后一起为先帝守灵,伙同一干内侍眼线,将一群训练有素持兵携甲的精兵带入宫内,埋伏在灵堂。
又着一批将士宫外堵截,在一波操作下,果真第二日,率先将皇后之子拥上皇位,打了东宫一个措手不及。
各官员见涌上百来个侍卫,皆训练有素且带着兵器,将灵堂包围了密不透风。
在国舅的一句“国不可一日无君,恭祝新皇登基,万岁,万万岁。”下,一批皇后党先跪下,接而所有朝臣跪下,许多人被迫权且山呼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