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傅韶起床后坐在那里愣了很久,他似乎梦到了很多东西,但又一个都没记住。
门外断断续续的敲门声还在继续,傅韶趿拉着拖鞋过去开门,他伸手抓了抓头发,有气无力地问门外穿戴齐整的俞徽:“在哪晒被子?”
“楼顶。”
傅韶转身从床上捞起被子直接往门外走去,他现在还不怎么清醒,迷迷糊糊地到了顶层把被子搭在绳索上,又回去把新买的三件套扔进洗衣机。
整个过程中俞徽一直站在门口,看傅韶忙里忙外。
“忙完了吗?”俞徽说话客客气气的,“集训上课时间上午早上七点到十二点,下午两点到六点,晚上七点到十点——我昨天晚上给你发了时间表。”
傅韶现在已经彻底清醒了,他看了眼手机,俞徽确实是给他发了消息,在昨晚零点二十六分。
“您不觉得这个时间有点晚吗?”傅韶诚恳发问。
俞徽不觉得,他提醒道:“现在已经七点了。”
傅韶闻言,也不找东西了,直接站在俞徽身前,“能借我用下洗衣液跟牙膏吗?我昨晚好像忘了买。”
俞徽:“......”
他沉默地让开了路,推开了401的门走进去。
傅韶也沉默了,他挑房间的眼光真好,就在老师隔壁。
俞徽拿东西的时候傅韶也没闲着,他把身上那身衣服换了下去,一并扔到了洗衣机里,倒上洗衣液。
...
集训分了俩个班,强制住宿,其他都是普通班,学生只有周六周日来上课。
画室很大,四十几个人分散在偌大的教室里,屋子里各种画板架子石膏像桌子挡着,一眼望过去只有头顶跟腿。
俞徽找了个没人的空地搬了画架过去,木质画架上沾了不少颜料跟铅笔灰,傅韶总算是明白为什么昨晚俞徽叮嘱他说穿深色衣服了。
“联考是速写素描水粉各一百分,满分三百,速成十个月还是可以的,看你天赋跟努力。”俞徽从铁皮柜里找了本书扔到桌子上,表情似笑非笑,“这两天把这本书画完。”
一本书。
傅韶脸都绿了。
他看着桌子上那本速写基础入门一百天,捂住胸口,一百天?两天?
他觉得俞徽疯了。
俞徽拎着一袋子速写纸放在他的画架旁,从中抽了张纸夹在画板上,“从透视关系开始。”
傅韶手里被塞了根铅笔,俞徽现的,笔杆上还有余温。
这铅笔削得还挺别致的。傅韶看着那长长的铅笔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下笔。
俞徽握掰过他的手指换了位置,“这样握笔。”
傅韶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地甩开了俞徽的手,就是动作幅度略大,碰到了旁边的架子,铁架子摩擦着地板发出尖锐的鸣音。
俞徽没什么反应,他用手指点了点书的封面上的小图,“临摹这个。”
视线虚线长方体,让傅韶想起过去被数学几何图支配的恐惧感。
看着跟跳桑巴的抖动线条,傅韶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里的烦躁。
“初学都这样,”俞徽又拿了支铅笔,在纸上刷刷画了几笔,整齐的线条便排列着出现在纸的最上方,“没事可以练练排线,从短线条开始。”
说完后他顿了顿,又道:“绘画是需要长期练习的。”
傅韶学着他的样子画了几笔,依旧是弯曲的,他皱起了眉。
“落笔要轻,开头不要有勾,”俞徽在傅韶画的线条前圈了个小圈,“画的时候要注意力度一致,不然线条前实后虚。”
傅韶“啧”了声,问道:“你学绘画学了多久?”
俞徽垂下眼睛,“六年。”
傅韶闭上了嘴转身面对画板,他觉得十个月时间不够他学成出师,他小姑跟俞徽都太看得起他。
“不过是为了艺考的话不需要那么久,速成几个月都可以——如果你肯一天画十个小时的话。”俞徽温和地说:“或者一天三百张。”
傅韶:“......”
他可能不太行。
“慢慢来,入门不难。”俞徽安慰他道。
一点透视两点透视三点透视,一堆几何跟线的组合体让傅韶画了有两个小时。他现在觉得俞徽在瞎扯淡,傅韶用余光看了眼在旁边翻书的俞徽,站起来说:“我回去搭下衣服。”
俞徽头也没抬,“嗯。”
傅韶堂而皇之地溜回去寝室——烟跟打火机都在行李箱里。
烟草燃烧,缓缓地涌入胸腔,暂时压制了郁躁。
傅韶拿着被罩到楼上搭好后有特地在天台站了会儿,他嚼着薄荷味儿的口香糖,望着天空发呆。
在身上的味道散得差不多后,傅韶回了画室。
一路穿过画架丛林,看着别人画纸上栩栩如生的静物素描,傅韶再次思考起十个月速成的真假。
见傅韶回来,俞徽随手从旁边的果盘里拿了个苹果问:“要吃吗?”
削瘦苍白的手指握着暗红的蛇果,这个场景看着莫名有些入画,傅韶接过苹果想。
不过在刚咬了一口后,傅韶发现有点不太对,他看了看斜前方那位同学的画,又看了看桌子上的果盘,最后视线落在了手里的苹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