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给你送点水喝,你看你,衣服都湿透了。”
水田的岸埂子上站着一位俊俏的大姑娘,双十年华,身姿丰腴,穿一身放在农村干净得不像话的碎花褂子、青布长裤,一头乌黑的长发编成大麻花,羞答答地垂于胸前,上面系有一根很俏皮的红花绳。
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郭永坤某日醉酒之后向其伸出魔爪的赵巧妹,赵大龙的亲妹妹。
其实对于这件事郭永坤想了又想,发觉有些不对头。
你想啊,农村姑娘脸皮薄,他做了如此禽兽之事,人家不应该视他如魔鬼吗,咋还一个劲地往上凑呢?
最后实在想不通,大概也只能用那句至理名言来解释——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人家来都来了,再加上喉咙里确实在冒火,怎么办?
那就喝点呗。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他打算将有些话跟巧妹挑明了。
郭永坤系好老黄牛,来到岸埂子上,从巧妹手上接过大搪瓷缸,咕哝咕哝就往下灌,一口气灌完才发现不对,诧异道:“糖水?”
巧妹也不嫌弃他一身泥巴,凑到他旁边坐下,俩人之间只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红着脸蛋轻嗯了一声。
这使得郭永坤到嘴的话又有点说不出来。
赵大龙家是个什么光景他是一清二楚的,那都不是三代贫农,祖上应该就没有过富人,红糖快八毛钱一斤了,可不是他家能肆意消费得起的。
郭永坤猜测,这点红糖八成还是备给巧妹特殊日子里喝的,可她现在却拿来给自己……
唉,多好的姑娘啊,奈何他对人家无感。
平心而论,巧妹论模样真的不差,大眼睛,小琼鼻,一张樱桃小嘴更是不抹口红都整日红艳艳的;身材也不差,前后都有,饱满得不像话。
就这副模样和身段,也不知馋死十里八乡多少小伙子,就是落在那些喜欢鸡蛋里挑骨头的大妈大婶眼里,也绝对是能生养的好媳妇。
可关键,感情这东西呀,它有就有,没有……
还真的不能勉强!
在郭永坤看来,所谓爱情,是见不到时朝思暮想、茶饭不思,是见到时怦然心跳、胡思乱想,是心里再也装不下别人。
而这些特征,他在巧妹身上一样都找不到。
所以是的,虽然说出来有些无情,但他真的不爱这姑娘。
但如何将这些话委婉地告诉她,却是一个大难题。
上辈子他的办法是……直接离开。
当年他考上中专离开前头山时,都未曾跟巧妹摊牌。
他选择了逃避。
因为没有男人愿意去伤害一个真心爱自己的姑娘,他也一样,当时幼稚的他以为这样或许会更好。
但他显然错了,紧接着一年之后,巧妹嫁给了刘金宝,而据他打听到的情况,那一年,巧妹是以泪洗面渡过的……
他深深伤害了一个姑娘的心。
所以这辈子,他不会再逃避。
“巧妹,其实吧,我明白你的心思,但咱俩,真的不合适。”郭永坤咬咬牙,决定不扭扭捏捏了。
“为啥?”巧妹突然急了,俏脸上满是不解,不过转瞬,又似乎明悟,羞愧地低下头,“哦,我知道了,你瞧不上我,你是大城市的人,商品粮户口,又有文化,而我……”
“不不不不,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郭永坤赶紧挥手将她打断。
他找媳妇儿从来不看这个,上辈子他身家亿万,他媳妇儿呢?
俩人没结婚前不过也就是个月薪七八千的打工族,跳舞的。
“那你什么意思?”巧妹瞬间梨花带雨,为了不让郭永坤看见,还将脸埋进了膝盖里。
“我的意思是……”
他不能让这姑娘知道自己对她毫无感觉,那样也太伤人了。
于是想了想说,“我家教很严,也很传统,我妈还信教,她是不会让我娶一个比自己大的媳妇儿的。”
这倒是真的,但没这么严重。
巧妹今年二十整,比他大一岁。
“可我妈说女大三抱金砖,女的大一点好,知道疼人……”
“所以你看啊,这就是两家大人观念上的差别,你妈跟我妈肯定处不到一块儿去。”郭永坤笑着说,“要不咱也别想那有的没的,就做好朋友不好吗,最好最好的那种?”
“好朋友?”巧妹歪着脖子想了想后,红着脸,低声说,“可你都把我……”
算了,这天没法聊了,扯这茬那还聊个啥?
总不能说咱俩关系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吧?
“就这样定了,巧妹,从此以后你就是我郭永坤最好最好的朋友,以后你遇到任何麻烦,我保证舍命相助!”郭永坤撂下一句话后,便奔回田里,开始继续干活了。
耍无赖的意思。
巧妹拿他没撤,气得跺了跺脚,拎着大瓷缸负气走了。
不过,这显然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不是吗?
一没哭二没上吊的。
望着她的背影,郭永坤不禁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