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迟,你这样可不对,”阮娇用了平常八辈子的耐心,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给他纠正着,甜脆道,“手掌不要用力,自然些。”
她说话时嘴角总是微翘,带着些张扬的笑意,温热的气息撒在他的手上,带出一股酥酥的痒感。
挠的他心口为之一震。
直到他觉得再笨的人也该学会执笔时,才恰到好处,顺其自然地拿起笔,露出一副满意的神色,脸上是理所应当的感激,沉声道,“谢谢二小姐。”
声音中肯而稳重,像是刚刚受了她的救命之恩般。
“没,没事,”阮娇咽了口吐沫,心中不免生疑。
这人可是以后是权倾朝野,说一不二的大奸臣,应该凡事最讲变通,游刃有余,怎么连拿笔都要学一个时辰。
当时一卓和她可是看几眼就会了!
这之后,她可怎么教他哟!
“二小姐?”
“奥,你表现的不错,”阮娇昧着良心,挽出个心口不一,绵里藏针的笑来,用同样郑重的声音回他,“想必很快便能流利地读书了。”
苏迟心里暗笑一声,夫子都是如此喜欢鼓励学生的吗?
“这样吧,我给你写几个数字,你先照着练,”阮娇话音未落,便大刀阔斧地从桌案下抽出一张硬纸板来,然后,规规矩矩,难得动了几分认真劲儿,一笔一划地写着。
她穿着一身白衣,坐的笔直,连头发丝儿都一丝不苟地老实待在后面,可无论怎么看,都在一股淡幽清雅里蔓延出一股子媚态来。
苏迟微微眯了眼。
“好了,这些便是一至十的数字,你先写着,我去书架找几本书来。”
说着,她便起了身,转身时,脚上的银铃发出一声清脆的悦响,头上当然步摇也随之摆动,乐音互鸣,很是和谐。
自从一卓买回这地毯,她再也没在屋里穿过鞋。
苏迟总觉得她像一只狡猾的猫儿,时不时神鬼不觉地出现在他面前,然后,绽出一脸张扬鲜活的娇笑来。
苏迟一边认真地写着,一边听着银铃的动静,声响离他远上一分,他便莫名的失望上一分。
写字似乎就更敷衍了些。
苏迟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一通,他怕是要疯了。
阮娇在书架中穿梭,像只繁忙的蜜蜂,一本一本地翻找着,最后,她蹲在了最后一排架子前。
她依稀记得,当时买给一卓启蒙的书,应该是放在这里的。
她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书海中捞到了一本启蒙的书。
她开心地笑了声,一脸欣喜地打开书页——
顿时满目震惊。
她以前到底对它做了什么?
字里行间,都是她用彩色笔勾出的小花和藤蔓,至于书页大片的空白处,更是惨不忍睹,不是她画的猪和王八,就是二卓那只胖狗。
其中夹杂着一些骂人的句子。
比如,“陈氏是个容嬷嬷,他是个花心大萝卜。”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你不要皮,完蛋无疑。”
阮娇突然觉得,这本书…有点拿不出手。
她从小便好动,总喜欢在一堆黑色的字迹里描描写写,一卓发现一次,斥她一次,后来,她便存了些心眼,专门找一卓不会再看的书下手。
这些,都是她以前受了委屈,在书上发泄写就的。
比如眼前的这本<文字蒙求>。
活生生地成了她的<童年纪实>。
早知今日,当时就该听一卓的话,不能瞎写!
阮娇后悔死了。
此时,她的脑海慢悠悠地划过几个镶金大字:“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并且反复来回滚动出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