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长街,白马映红。钟声宁息,陆知梦垂眸缓步低语,竟是说给白马来听:“你我走了一千八百里,再有一千两百里就能走到青阳城,不知这龙图皇帝能否助我寻到义父和陛下。走了一千八百里,都没有义父和陛下踪迹,谁还能不知凶多吉少了,可我就是记不起自己如何到了那海边,就是想着义父和陛下也能这样活下来。”
稍有沉寂,陆知梦又说:“其实我没想哭,眼泪自己要流,真是奇怪。”擦去眼泪,继而说道:“不知方才那人所说孙道长,卦象准是不准?不如,今晚我也去问那道长,替义父和陛下卜上一卦,可若那道长贪财,我却是没有厚赏给他。”白马打个喷嚏,冲陆知梦怼了一头,陆知梦看看白马,更是奇怪,
祭天之后,人都散入城中各处,像点点笔墨,著述人世繁华。陆知梦将马缰绳交给店家小二,随步进了石花楼,回了客房,心里又空空落落。
推开窗,看清明时节,斜雨微风入城,滋扰杜鹃花事,卷起暗香,随千丝绕尽倾城红妆,透着寒凉。数着剩下几十两银钱,叹息之余也无良计。回头坐下,陆知梦取了湛卢剑,上下半出鞘,看着幽幽青锋,微微苦笑,细声说:“你且安心,我不会拿你去抵当银钱。”收起剑锋,将剑头流苏握在手中,有所追忆。
临街可见往来游商,在城中湖泽溪流处踏青,陆知梦孑然一身,过了今日便要去青阳城,此时看这江安诗会,原来是有兴商通贸之功,以此比较,不由得赞叹龙图国在民生福祉上更有建树。
千门万户忙忙碌碌,倾城繁华,陆知梦却是触不可及,落入清闲,对剑自语:“当年恩公曾说,远道而来只做客。想必也是我这般心境,难怪留他不住。我承义父养育之恩,自是不能抛下义父随他而去,不知如今他会在哪里?他自是用情之人,奈何我断剑明志,想来怪我心气太盛,终究负了他。”说到此处,陆知梦揭开衣襟,旧时伤痕将要消散祛尽。
自个儿瞧了半晌,思绪缥缈:“若是恩公也在这龙图国,也在这江安城,对,恩公姓程,会不会是程家少爷?”这是说来自己都不信,忍俊不禁一笑自嘲,回到床榻上便打坐入定,长剑横膝,不知是在练功,还是入梦,只有清泪双双而下。
半日闹中取静,又到灯火红妆相映。在石花楼吃了些斋菜,陆知梦便匆匆往凤栖楼去寻孙道长,身无长物不能备些薄礼,到时见机行事。
花灯彩鸟人如潮,白马清啸。陆知梦落地站定,看这凤栖楼上灯火弄影,照出牌匾上“江安第一楼”美誉,落款竟然还有个年份,估摸着是每年都要评比标榜,却不知是怎样个评法。
几多华服少年娉婷丽人领着随侍正往里去,门口竟也没个小二招呼,更别说牵马入厩。陆知梦也不甚为难,取下马缰绳,就留白马在此看门,只是不知是否可行。顾不上许多,陆知梦就进了凤栖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