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一万多年过去了,我们当年的事情谁也不记得,这话是对的。”
燕缙挑了挑眉。
“所以呢?您对这话有什么意见吗?”
“意见嘛,是没有的。”
燕飞秋把手放在阳光下面,五指舒展,仔仔细细瞧着,“缙郎,你看看我的手,再怎么看也只能看到这张皮下面包着的骨头,这哪里像是活人的手?——我都死啦,一个死去的家伙就算真的回忆起过去又能做什么呢?”
“还是说——”
燕飞秋慢悠悠地拉长了句子的尾音,静静望着燕缙愈发难看的脸色。
“你怕我想起来什么?”
“主人……你我在枯骨宫一万五千多年,我不信你不懂我的心思。”
“我懂呀。”燕飞秋回答说,“正是因为懂,所以才觉得你现在这么拦着我的样子简直有趣得很。”
她嫣然一笑,不曾掩饰眉宇间的冰冷嘲讽。
“缙郎,正是因为你我已经相伴了一万五千多年,所以你比任何人都理解我,我也比任何人都知道你的性子——若是按着你过去的脾气几次阻止无法后就不会再多说什么废话了,反正枯骨宫就那么大的地方,我再如何也逃不过你,就算当真露出了什么苗头你也总有本事拐着弯告诉我‘我除了你旁边哪里也去不得’。”
“可现在不一样了。”燕飞秋笑意渐浓,手掌撑着脸颊,歪着头定定地瞧着他:“这群小家伙甚至没有修为,不过是你最看不上的一群蝼蚁……可我不过是在这儿多呆了些日子多看了些东西,你就突然慌了,是为什么呀。”
她蓦地压低了声音,语调瞬间转冷。
“——因为我想看的东西和我当年很像,而且我如果真的因为夜遥夕想起来了什么,想起来的东西也绝对对你没有半分好处,是不是?”
燕缙听到这儿,反而变得平静了下来。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反而笑了起来:“就算你当真想起来又如何呢?不过徒增厌恶而已,而且是你厌恶我,又不是我厌恶你,于我却没什么实质性的坏处——我陪了你这么久,难道还当真在乎你这一点无伤大雅的情绪?”
“说得好啊,说得真好……你现在倒是不叫尊称了是吧。”
燕缙一挑眉:“都说到这一步了,还有必要?”
燕飞秋轻笑一声。
“的确是……无论是也不是,我都不能拿你怎样。”
燕飞秋喃喃道。她缓缓向后靠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在暖阳之中透出一种病态的冷白,全然染不上半分人间鲜活的暖意。
“可无论你到底是什么心思,我还是枯骨宫至高无上的君主——这一点,我没忘。”
“我也没有。”燕缙轻声说,“我仍然尊您为我的主人,心甘情愿,从未后悔。”
燕飞秋就只是默默瞧着他。
“你信吗?”
话音未落,她自己又是摇头。
“——我不曾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