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的心事怎么这么复杂,好端端地说什么对不起。
“我不能跟着你……如果三姑娘有个三长两短,我就随了她一起去。”雨屏黯然神伤。
“什么?你何必这样自弃,你这么做,三姑娘不会同意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在三姑娘面前答应保护你,但是,恕我不能。我跟姑娘从小玩到大,她是主,我是仆,我不能看着她一个人走。”
雨屏眼带泪花,又给自己添了一杯。
“这都算什么事……”李竞不禁摇摇头,三姑娘找她喝酒那天,喝完一半说要上书阁,之后便成这样了。
如今雨屏也是跟自己喝酒,喝着喝着突然生无所恋,自己是这样晦气的人吗?
“你不懂,我和姑娘的感情太深了,我们俑人死后只能化作泥土,我们都没有神通,也没有炼出神识的本事。我不惹看着姑娘一个人孤零零埋入土中,死后什么都消失了,什么都不能留下。”
雨屏长长地叹息一声:“这世间,真正能感悟神通,炼出神识的人能有多少!我们俑人,从泥土里生长,从泥土里灭亡,这是顺天。我又不打算修炼神通,多活几年跟少活几年又有什么区别。”
李竞实在没想到,雨屏看上去大咧咧的一个人,从遇见她开始,就觉得她十分自我,十分乐观,甚至对自己都不乏调-戏,对什么都胃口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就想慷慨赴死呢。
也许真如她所说,他根本无法理解她和三姑娘之间的感情。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却同时触动了李竞的心弦。
世间女子,如此实在太纯净。
雨屏喝着酒,笑了又哭,哭了又笑,笑是真的开心,哭也是真的难过,这样至情至性的女子,或许只有这个世界才有吧。
李竞喝着酒,这酒味似乎又变了,越喝越浓,越喝越暖,仿佛在胃里继续发酵着,在血液里继续发酵着。
“这酒……是我和姑娘发明的,这酿造方法,本想告诉你的。但是,我现在决定,还是让它跟我们一起入土吧,不好意思,给你留下了遗憾,但遗憾是让你记住我们的方式。我和三姑娘之间,不需要多一个人来分享这份酿酒的回忆。”
“李先生,实在对不起,我不能跟随你保护你。你是三姑娘指定继承铭文的人,相信你日后必定有一番作为,将三姑娘的铭文传承发扬的。”
“三姑娘研究铭文用的是求实的方法,格物以致知,所以不入主流。外面那些说自己研究铭文的,都讲究神灵、缘分、感悟。但三姑娘不同,她记录、实验、整理大量铭文笔记。都说三姑娘求之于外道,不得正法,即便是研究出什么来,也是个屁。”
“三姑娘受够了他们的嘲讽,所以带着我搬到这西桑种植园来,从此与家族脱离。个中她受了多少委屈,只有我最清楚。我看到她一次次证明,一次次成功,我们都相信铭文一定是可读的,而不是只能感悟,可他们就是不肯相信。”
“所以,她把收集铭文的任务交给了我一个人,可惜我没有好好完成,我总是贪玩,懒惰,以致于拖了她的后腿。如果不是因为我,或许她早就已经破译出来了。”
“像她这么大的姑娘,竟然还没有拉过一个男人的手,把所有的热情都给了铭文,有时候我真想问她一句,值得吗?真的值得吗?”
……
雨屏借着酒劲,不断地述说着她和三姑娘的往事。
李竞看看天色,说道:“该给三姑娘服用丹药了。”
“你去吧。”
李竞想劝她少喝一点,却没有开口,罢了,也只有这酒能够帮助她了。
李竞进去房间后,三姑娘又教了他一些解释铭文的方法技巧,“你记住一句话,一切都是有迹可循,有源可溯,有据可依的,不能光靠感悟来读懂它。”